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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最后的人事安排:不让大权旁落“四人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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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晋
毛泽东倚重老同志,把他们摆在党政军的什么位置,对全局的稳定会起到什么影响,对工作的展开能发挥什么作用,毛泽东时常掂量,胸中大体有数。他生前最后的人事安排,没有让大权、实权旁落“四人帮”,才有了他身后发生的根本性的重大变化。
中共九大前后,思考如何评价、保护和使用老干部
“文革”开展起来后,一大批老干部因跟不上“形势”靠边站,或被视为“走资派”猛然间受到了批判和批斗。对这种情况,毛泽东是知晓的,甚至认为是难免和必要的,但绝无全部打倒的意思。1967年初,开始出现“打倒一切”“全面夺权”的错误思潮,老干部挨整的情况引起了毛泽东的警觉,他开始思考如何评价、保护和使用老干部的问题。1967年2月,毛泽东指责中央“文革”小组犯了“一切老干部都打倒”的错误。2月10日,他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提出要请陈毅、谭震林、徐向前、李先念等人参加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5月会见外宾时,毛泽东说得更明确:“对革命的及要革命的领导干部就是要保,要理直气壮地保,要从错误中把他们解放出来。”到1969年初筹备召开中共九大时,毛泽东设想,“文革”就要结束,应该把各种人拢在一起,使九大成为他期望的“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这时,对老干部斗也斗了,批也批了,接下来应该是用起来,到新的实践中去改正的问题了。于是,毛泽东有关老干部的谈话在九大前夕越发频繁起来。1969年2月19日,毛泽东特意召集中央“文革”碰头会成员和陈毅、李富春、李先念、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等开会,当面对在座的几位老同志到工厂作调查研究的活动表示肯定,并说:你们几位老总研究一下国际问题,由陈毅挂帅,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参加。3月22日,毛泽东再次召集上述人开会,想法又进了一步,明确讲:你们几位老同志为国家工作,不要只管一个部门,聂荣臻不能只管一个国防科委,叶剑英不能只搞一个军事科学院,钻进去就出不来。要管宽一些,军事、政治、国内、国外,你们经验多一些。小萝卜头看不起你们,说你们老了,没有用了,我不赞成。这些想法,最终都要落实到九大人事安排当中。4月11日,在酝酿中央委员会选举时,毛泽东说:我提议一些老同志要选进去,我在开幕式上的讲话就有这个意思。他当时提到的老同志有朱德、陈云、邓子恢、张鼎丞、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李富春、李先念、陈毅。这些老同志后来都被选为中央委员,有的进入中央政治局,有的成为中央军委副主席。当然,冲在“文革”运动前面的陈伯达、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几个人,也进了政治局,这些人主要在意识形态方面发挥作用,在经济、国防、外交方面实际上插不上手。从十大到四届人大:调整和稳定中央领导层的结构1971年“林彪事件”后,在毛泽东的主导下,解放了一大批老干部。此后,调整和稳定中央领导层的结构,成为他一再考虑的要事。除继续让中央领导层的老干部发挥作用外,他设想从工农中间提拔一些,从相对年轻一点的领导干部中选一些。从1973年8月的中共十大到1975年1月的四届人大,在中央领导层逐步形成四拨人:以周恩来、叶剑英、邓小平、李先念为代表的老一辈革命家,以李德生、华国锋、纪登奎、吴德为代表的“中生代”领导干部,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则为“文革”路线的代表,还有陈永贵、吴桂贤、倪志福这些工农代表。这四拨人中,老一辈革命家最有经验、资格和威望,可主持大事;中生代也有经验,可操持实事;工农代表有象征意义,可学习办事;至于“四人帮”,与“文革”运动相生相伴,是维系“文革”成果之必需。这种安排反映出毛泽东晚年用人上的基本思路:照顾了各个方面、各种倾向,有利于结构平衡,而且是老中青结合。但这个试图把方方面面拢在一起以托长远的结构,看起来合理,实则脆弱而充满变数,因为以老一辈革命家为代表的党内健康力量和“四人帮”之间的矛盾,根本上很难调和。果然,到1974年,以老干部为代表的党内健康力量和“四人帮”的斗争公开化。到这年年底,围绕四届人大的人事安排,“四人帮”更是动作不断,还派王洪文到长沙向毛泽东告状,从而使毛泽东不得不对这两拨人在使用上再次面临选择。于是,毛泽东第一次提出“四人帮”这个概念,对他们表示强烈不满。在老同志方面,毛泽东坚持朱德拟任委员长,副委员长中董必武、宋庆龄排在前面;尽管周恩来已经病重,毛泽东毫不犹豫坚持“总理还是我们的总理”,这个职务非周莫属;他还讲,“国务院的工作要能办事的”,周恩来生病期间,“国务院的工作由小平去顶”;再次明确,邓小平担任党的副主席、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此番安排表明,在毛泽东心中,当党和国家面临纷繁复杂的艰难局面时,还是要靠“能办事”且久经考验的老干部才撑得起来。四届人大之后最关心三件事1974年下半年以后,毛泽东很关心三件事情。一是安定团结,二是把国民经济搞上去,三是学习理论防修反修。这种工作布局,也相应地反映在他对人事布局的考虑之中。这时候,非常有政治经验的邓小平则努力把上述三件事拢在一起,提出“三项指示为纲”,实际上是为了突出第一件和第二件事,同时也意在强调三件事是一个整体,抓理论宣传不能同安定团结、经济整顿对立起来。总的来说,晚年毛泽东对中央领导层的期望是多方面的,既要有搞马列主义的理论水平,又要有治党治国的经验能力,最好还要有指挥打仗的本领。反复比较,他对抓得起、稳得住的老同志更为倚重。为此,关键时候他信任周恩来,两人敞开心扉,一道敲定四届人大的人事安排;他评价叶剑英是“诸葛一生唯谨慎,吕端大事不糊涂”;他说“李先念会管经济,是木匠出身,腰里别着斧子,不是劈就是砍”,意即对各种经济项目该批的批,该砍的砍;他格外看重政治经历、思想方法和处事风格与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的邓小平,更是众所周知。“林彪事件”后为了重新起用邓小平,毛泽东说邓小平的好话就更多了,其中三条评价为人熟知,也最能体现晚年毛泽东的用人之道:人才难得、政治思想强、会打仗反修。中央领导层的格局配备,是革命和建设的长期历史形成的。老同志们的信仰、经验、才干和威望,把他们摆在党政军的什么位置,对全局的稳定会起到什么影响,对工作的展开能发挥什么作用,毛泽东都有所掂量,胸中大体有数。毛主席费尽心思的最后安排当然,毛泽东当时对人事布局的考虑也有前提。这就是,可以纠正“文革”中的具体错误,但不能从根本上否定“文革”路线和这场运动。1975年秋冬,毛泽东再次面临选择。当他觉得邓小平主持的整顿,逐步触及到是否维护“文革”路线这条底线时,想让邓小平主持作一个关于“文革”七分成绩、三分错误的决议,结果被拒绝,这就有了邓小平的第三“落”。邓小平下去了,谁来接呢?毛泽东仍然没有把权力交给“四人帮”,而是交给了“中生代”中务实稳重的华国锋,并由叶剑英、李先念和一批“中生代”干部在实际工作中予以辅助。这个最后安排,毛泽东很用了一番心思,而且很坚决。他深知,在“四人帮”中,张春桥虽然才干强一些,但得不到老干部和大部分“中生代”的支持,而且他又和江青绑在一起,江青有野心,积怨甚多,以后会闹事。1976年2月,毛泽东先是任命华国锋为代总理,“四人帮”在政治局会议上提出,代总理会见外国人不好登报,意即希望重新考虑一个正式总理。毛泽东说好办,把“代”字去掉,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总理。两个小时后,又让人打电话说,在副主席前加“第一”。华国锋后来曾说:主席提议我为党中央第一副主席、国务院总理,这次我没有推辞,这次我没有让,再让就让给“四人帮”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四人帮”掌握这个权力。王洪文是党中央副主席,张春桥是政治局常委,没有第一副主席的身份,今后的斗争形势更加复杂、险恶。有了第一副主席的身份,我就摆在王洪文、张春桥的前面,有利于今后的斗争。这个最后安排,表明毛泽东对党的领导体制和国家的稳定大局,始终保持高度警觉和清醒认识。正因为党政军的大权、实权没有旁落“四人帮”,这才有了毛泽东身后发生的根本性的重大变化。老一辈革命家在关键时刻奏响黄钟大吕,实现了历史转折。(据《党的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