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西情报交通联络线的故事

  • ■ 颖涵

        北平沦陷后,成了一座“孤城”,各个城门都被日本兵严防死守。日本宪兵在城内日夜搜查,在平郊频繁清乡,增设碉堡和封锁沟。为了保持城内和平郊抗日根据地以及平郊各根据地之间的联系,中共冀热察区党委和晋察冀分局先后派遣机智勇敢、政治可靠的干部,组建了严密的地下交通网,如同一条条血脉,连通了北平与各根据地。

    粪车里的秘密

      傍晚,一辆粪车从燕京大学未名湖畔的临湖轩驶出,这个四合院住的是校长司徒雷登,所以车子直到驶出西门,也没有一个日本兵敢上来盘问。
      车子经过万泉寺时,被两个日本兵拦下。驾车的是个小个子,麻子脸,车上还坐着个小姑娘,看上去像是一对兄妹。小个子赶紧勒住毛驴,下了车,站在一旁,等着日本兵的盘问。
      日本兵指指粪车,又指指车上的小姑娘,“什么地干活?”
      小个子走到车边,把盖子一打,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日本兵急忙捂住鼻子。小个子堆了一脸的笑,一边比划锄地的姿势一边解释说:“大粪……种地……菜……”日本兵嚷道:“走!走!”
      小个子点了个头,扬鞭赶起毛驴车,一路向西,向门头沟赶去。
      赶车的小个子叫赵富春,是个地地道道的朴实农民。车上的小姑娘,是个刚参加革命不久的知识分子,叫伊之。他俩是专管赶车运送物资的,这次要把车里的东西安全送到平西根据地,再送往晋察冀根据地。
      大粪车其实是个伪装,它里面有个特制夹层,夹层下放着收发报机、空气电池和各种物资,盖好后再装上臭烘烘的大粪。而安排这一切的,是燕京大学机器房一个叫肖田的工人。
      时间回到1939年7月,北平西郊的卧佛寺万木葱茏、风景如画,几位游客匆匆埋头赶路。
      这一行人是燕京大学赴边区考察组的,由肖田领队,带着英籍教授林迈可、赖朴吾。肖田是共产党员,他根据党组织的安排,利用暑假带着外国友人到边区参观,希望他们能够亲眼看到中国共产党在艰苦条件下仍在坚持敌后抗战,之后实事求是地向外界宣传。这会儿,一行人急着赶赴晋察冀抗日根据地。
      在晋察冀边区司令部,考察组见到了司令员聂荣臻。聂司令员向他们讲述了边区部队历次歼灭敌人的战绩,也谈到晋察冀边区物资缺乏的问题。林迈可向聂司令员表示,回到北平后,要想尽办法弄器材,支援边区抗战。
      沦陷时期的北平,最难弄的是电讯器材,特别是收发报机,市场严禁出售。林迈可从根据地回来后,利用自己英国人的身份,从国外弄到一批电讯器材零件,这些零件可以组装十来台收发报机。
      零件一搞到手,他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肖田。肖田是个改造能手,在晋察冀边区时,他就当面给聂司令员手绘过煤气发生炉的平面图、线路图,指导八路军将汽车上的机器改造成煤气发生炉。所以组装发报机,绝对难不倒他。
      林迈可还特意找来燕大物理系英籍教授班威廉帮忙。林迈可和校长司徒雷登一起住在临湖轩,日本宪兵一般不敢搜查这里,于是组装工作就在林迈可的宿舍悄悄进行。
      不到一个月,组装工作就初见成效。这时,如何与平西根据地取得联系,尽快将物资送出去成了棘手的问题。
      肖田化装成商人,混过几道日军卡哨,进入妙峰山,与平西游击队队长张清华取得联系。张清华根据组织指示,很快帮助肖田在燕京大学建立起交通站,地点就是肖田工作的机器房。赵麻子和伊之就是交通员,他们以粪车为掩护,从1938年秋至1942年春,先后将5部发报机、3箱大型空气电池、一大批药品、1台内燃发电机、一批照相、测量、绘图器材和大量电线、汽油、机油等物资,送到了根据地。
    不速之客

      正晌午,管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开门一看,门口站着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两个挑夫。在这寒冬腊月,几个人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管家蒙了一脸,“请问,您几位是?”
      打头的一个外国人用字正腔圆的中文回答说:“我叫林迈可,是贝熙业的朋友,这是我的爱人和同事。”“贝大夫不在家,你们进屋里来说话吧!”
      这天正是1941年12月8日,林迈可一早在广播里听到美日两国已经开战,当机立断叫上妻子和同事班威廉夫妇,一起将两箱早已准备好的大功率无线电台的零件,装到校长司徒雷登的汽车后备箱里,坐上汽车,一脚油门踩下去,直冲出燕大校门。车子驶过青龙桥后,林迈可一行决定弃车步行。他雇了两个挑夫,把行李藏在他们的大筐里,绕过温泉的日本人哨所继续西进,终于在中午时分赶到了位于北安河西面山坡上的贝家花园。
      “其实我没有见过贝熙业大夫,也是通过朋友知道他的。”林迈可说,“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需要他替我们找到和八路军的联系办法!”
      林迈可倒是心直口快,上来就直奔主题了。可他这一提八路军,着实把老管家吓了一跳!老管家惊慌失措地说:“您说的这些我可是不知道,贝大夫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这样吧,我帮您再找几个挑夫,送您去山里,您自己再打听打听吧!”
      管家随后出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找来几个相熟的挑夫,对着打头的老梁说:“你们小心点,里面的东西可贵重啊!”林迈可谢过之后,随着老梁他们往山里走去。林迈可并不清楚,这位管家其实是位中共地下党员,贝家花园也是我党安排在平西交通线上的重要一站,贝熙业大夫正是以这里做掩护,在老管家的协助下将大量药品送往平西根据地。
      管家找来的挑夫老梁其实是交通线上的交通员。管家一方面请老梁先把林迈可一行带往深山较安全处,同时请交通员立刻向组织上报告此事。在老梁的带领下,林迈可一行在太阳快落山时,到达了抗日游击队的活动点龙泉寺。
      到达平西后,林迈可被安排在通讯部工作,1942年春,应邀转到晋察冀军区,再后去了延安。而林迈可连夜运出的这台电台,就是后来毛主席转战西北时用的那台。
    别墅里的秘密交通站

      过了几天,贝大夫回到了贝家花园花园。管家告诉他:“上星期有个叫林迈可的来找您。我已经叫老梁给他们送走了。”
      那还是民国初年,已过不惑之年的贝熙业举家来到北京,在法国使馆担任医官,中法大学成立后又担任了校董、教授、校医。那时他还住在王府井的甜水井胡同,家里每天门庭若市。可1923年的一场变故,给贝大夫带来不小的打击——妻子病故,女儿也患上了严重的肺病。为了给女儿治病,贝大夫在空气新鲜、偏僻幽静的京西阳台山鹫峰脚下租下一块山地,修建起一座别墅山庄,以便于女儿疗养康复。这座别墅,被当地人称为“贝家花园”。
      医者仁心,贝家花园就成为贝熙业在西郊的另一处诊所。贝大夫的医术医德在当地有口皆碑,他心地善良,在温泉、北安河一带为穷苦百姓看病送药,从不收费。
      京西妙峰山是中共抗日游击队的重要据点之一,当时游击队的指挥部就设在贝家花园上方不足一百米的山上,所以贝家花园这个地理位置极为微妙。贝大夫的一举一动,队员们都看在眼里,深信他是一位正直的国际友人,于是派了一名地下党员去当他花园别墅的管家。后来贝家花园就变成了北平共产党组织的一个地下交通站。
      根据地多处在敌后农村,且遭到日寇封锁,缺医少药成为大问题,尤其是治疗外伤的消炎、止痛药物和盘尼西林等抗生素类西药,尤为紧缺。从北平到根据地需要通过重重关卡,第一关就是北平城门。当时日军对北平城管制森严,对出入城门的行人进行严格的搜查询问。在北平的外国人则相对享有一些特权和便利。贝熙业十分同情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在地下游击队员的动员下,主动承担起帮助北平地下党运送药品器材的任务,支援中国抗战。
      贝熙业身份特殊,享有很高的社会名望,得到日本人的另眼看待,因此出入北平城可免于受检。于是,已年近七旬的他,经常骑着驮满药材的自行车,从北平城里出发,骑行30余公里,把药运送到自己在西山的别墅贝家花园。再后来,为了更加方便地运送物资,他又自己掏钱买了汽车,往来于城里甜水井的家和贝家花园之间,运送医药物资。
      每次贝大夫回家的第二天,老梁就会带着几个身强体壮的挑夫来到贝家花园,老管家会将贝大夫头天拿回来的箱子重新打包分装好,再分别交给几个挑夫,背往山里。
      1939年初,白求恩大夫到冀中战地医院视察,得知许多来自德国拜耳的贵重药品是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冒着极大的风险从敌区搞到并转运到根据地的,竖起大拇指说:“真了不起!”(据《北京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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