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28年，美国计划重启核试验

亦博

    “我曾听到有人猜测，美国可能必须进行一次核试验，以防人们对核武库的信心动摇。但我从未料到，美国会利用核试验来要挟别国进行谈判。”美国智库“美国科学家联盟”的核信息项目主管汉斯·克里斯滕森对英国《卫报》表示。

    5月15日，一场在白宫举行的高级国家安全会议就是否进行美国28年来的首次核试验展开了辩论。支持者希望以此向俄罗斯和中国施压，促使两国坐到谈判桌前，同美国达成一项三边军备控制协议。

    会议的消息当晚就被《华盛顿邮报》曝光。该报援引一位高级政府官员的话称，美国可以进行一次“快速测试”，向莫斯科和北京“示威”，并作为筹码，来要求中俄在核裁军谈判中让步。《华盛顿邮报》表示，会议并未就是否进行核试验达成一致，但一位高级官员表示，该提议“正在持续讨论中”。

    “仍有一些专业人士告诉他们，重启核试验是个糟糕的主意。”一名国会助理表示，反对意见主要来自负责确保美国核武器储备安全的美国国家核安全局，美国国务院似乎也不同意。

    这个想法虽然被暂时搁置了，但没有被彻底否决。美国国防部负责核事务的代理副助理部长德鲁·沃尔特5月26日表示，“如果总统下令”，美国在几个月内就可以进行核试验。

    到目前为止，美国仍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在实战中使用过核武器的国家。联合国的数据显示，自1945年以来，全世界至少有8个国家进行了总共约2000次核试验，其中美国就进行了1032次。冷战结束后的1996年，美国和其他183个国家一起签署了联合国《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但美国参议院投票否决了该条约，使其至今仍未生效。

    2009年，巴拉克·奥巴马宣布将推动美国国会批准该条约，但未能如愿。特朗普政府则在2018年发布的《核态势评估报告》中明确表示，不会寻求使条约获得批准。

    尽管如此，自1992年以来，美国仍和其他核大国一样暂停了核试验。28年来，白宫首次发出了打破这种默契的声音。

    “总的来说，任何国家违反以《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为基础的禁止核试验国际准则的任何行动，都将对核不扩散和裁军体系以及更广泛的全球和平与安全构成严重挑战。”5月28日，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组织执行秘书拉西那·泽尔博对白宫的想法做出了回应。

    “这将是让其他所有拥核国家加以效仿的邀请函。”美国军备控制协会执行主任达里尔·金博尔表示，“这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核军备竞赛的发令枪。”

    近几个月来，美国接连指控俄罗斯和中国秘密进行了非常低当量的核试验，但两国均否认了这一指控，美国也尚未拿出证据。4月15日，美国国务院发布《2020年军控遵约报告》摘要，指责中国未遵守暂停核试验、导弹防扩散承诺，并对中国履行《禁止生物武器公约》的报告提出质疑。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在4月16日公开回应，直指美方罔顾事实、捕风捉影；中国国防部发言人吴谦在4月30日称，美方报告捏造事实，一派胡言。

意在“有限”核交火

    美国意欲重启核试验的消息曝出之际，正值全球军控体系风雨飘摇之时。特朗普政府已经退出了三项军控协议，分别是2018年退出的伊朗核协议、2019年退出的《中程导弹条约》，以及最近刚刚退出的《开放天空条约》。

    《开放天空条约》最初由德怀特·艾森豪威尔总统提出，直到1992年才在老布什总统任内签署。它的目的是通过允许34个签字国在彼此的领土上空进行侦察飞行，来减少战争的风险。

    5月21日，华盛顿正式通知《开放天空条约》的其他33个缔约国，宣布美国将在发出通知的六个月后退出该条约，原因是俄罗斯违约在先。这个时间点选择得非常巧妙，确保了即使特朗普在11月的大选中落败，美国也会在新政府就职前退出该条约。

    和美国退出其他军控协议时一样，欧洲人痛心疾首。美国及其盟国依照该条约飞越俄罗斯领空进行侦察的次数，是俄罗斯飞来次数的三倍有余，盟友们实在搞不懂美国为何要“自废武功”。5月22日，欧洲十国外长发表联合声明对美国“退群”表示遗憾，但华盛顿不为所动。

    现在，全世界只剩下最后一份仍然有效的军备控制协议了，这就是2010年4月签署的《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该条约限制了美俄核弹头和运载工具的部署数量。坏消息是，条约明年2月就要到期了，莫斯科已经提出立即延长该条约，但华盛顿方面目前仍未表态。

    其实美国的态度早就展露无疑了。奥巴马曾制定了一项1.2万亿美元的计划，以维持和更新美国的核武库；特朗普走得更远。2018年《核态势评估报告》建议再给核计划增加5000亿美元预算，其中170亿美元用于研发可在常规战场上使用的低当量战术核武器。分析人士指出，美国此番计划重启核试验，部分也是研制新型核弹的需要。

    国际废除核武器运动2020年5月公布的一份报告显示，2019年，全球9个拥核国家在核武器上的支出达到了创纪录的730亿美元，比前一年增加了10%，而美国的支出达到了354亿美元，几乎相当于其他8个国家的总和。更糟糕的是，美国领导人开始认为，这么多钱不能白花。

    主张军备控制的人士担心，华盛顿对于核武器的态度已经出现了危险的转变：庞大的核武库不再仅仅是“终极威慑”，而是可以用来赢得“有限”冲突的武器。

    2018年《核态势评估报告》称，低当量核武器“有助于确保潜在对手在有限的核升级中看不到任何可能的优势，从而降低使用核武器的可能性”。2019年6月，五角大楼发布的一份新“作战原则”显示，美军相信使用核武器可能“为取得决定性成果和恢复战略稳定创造条件”。

    2020年2月24日，美国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亲自坐镇五角大楼，参加了一场模拟与俄罗斯进行“有限”核交火的军事演习。2019年年底，首枚W76-2型低当量核弹头装载在美国“田纳西”号战略核潜艇上出海，五角大楼念兹在兹的“可在常规战场上使用的”核武器，进入了实战部署。

    2019年1月，克林顿政府的国防部长、军控倡导者威廉·佩里就表示，他更担心的不是核弹头的数量，而是有关此类武器“可用”的冷战言论的回归。“认为使用核武器可能带来战术上的优势，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有人公开讨论这种想法，但现在又在美国和俄罗斯出现了，这是极其令人担忧的。”佩里说。

《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行将作古

    “尽管特朗普发表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言论，但他并不是一个急于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疯子。”专栏作家马克斯·布特在《华盛顿邮报》上写道。“相反，他的策略是扩大美国的核武库，迫使其他国家同意他那‘漂亮’、‘强大’、‘优雅’的核协议。这种做法屡战屡败，但他还在不断加大赌注。”

    布特这话有几分道理。5月21日，也就是宣布退出《开放天空条约》当天，特朗普政府宣布它准备重新着手处理核军控事务。新任美国军控特使马歇尔·比林斯拉首次公开发表讲话，表示将恢复与俄罗斯的谈判。

    “我们将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与该条约有关的所有选项。”比林斯拉认为《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问题多多，其中最重要的是没有把中国囊括在内。比林斯拉曾是已故共和党参议员杰西·赫尔姆斯的助手，后者强烈反对军备控制，曾阻止美国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

    特朗普政府明确表示，在没有中国参与军备控制谈判的情况下，不希望延长《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在9日的例行记者会上对此表示，中方已多次阐明立场，无意参加所谓的“中美俄三边军控谈判”。

    接下来该怎么办，特朗普政府内部莫衷一是。更多的担心是，即使白宫是真心实意地试图推进军控，美国也没有足够的外交力量来进行谈判。2019年7月，一名美国国务院前工作人员表示，特朗普上任两年来，国务院负责谈判和执行核裁军条约的办公室已经失去了70%以上的人员，目前仅剩4名员工。

    “《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能够延长下去的可能性正迅速接近于零。”俄罗斯外交部副部长里亚布科夫5月30日在接受美国《国家利益》杂志采访时说，“我认为2021年2月5日，该条约将会失效，并将结束。”（据《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