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8 特别报道
疫情之下,我接同胞回祖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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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全玺
(春秋航空飞行一中队副驾驶)
临危受命
今年4月16日,伴随着最后一支中国人民解放军援鄂医疗队撤离武汉,我们终于艰难地赢得了这场历时76天的“武汉保卫战”的胜利。但是,随着国外疫情的大规模暴发,为保卫胜利果实,防止“输入性”病例传播,3月26日,民航局发布了史上最严的“一司一国一线一周一班”的规定(货运包机除外)。为争取早日将大量滞留在海外的同胞接回家,同时对外运输医疗物资,各航空公司纷纷开始制订包机计划,加开临时航线,不知不觉中,另一场战役的号角已然吹响……由于我所就职的春秋航空具有丰富的东南亚国家和东北亚国家国际航班运行经验,所以在民航局统一安排和部署之下,在此次抗疫期间也担负着上述地区部分国家的国际航班运输任务。4月18日下午,公司飞行调度部门打来电话征询我个人意见:“考虑到你有撤侨经验,现征求你的意见,是否愿意执行此次疫情期间的国际航班任务?与此同时,根据规定,航班结束后要对机组采取隔离措施,所以公司肯定会尊重个人选择,一切以自愿为主。”在与家人进行了一番简短的交流并得到支持后不久,我便表示服从公司的工作安排,愿意执行随后的飞行任务。其实早在疫情暴发初期,公司即加开多趟包机执行运输保障任务,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2月1日执行的“上海浦东-东京成田-武汉天河”飞行任务,将111名滞留在东京的同胞接回祖国;以及在3月20日执行的“石家庄-武汉-石家庄”飞行任务,当天公司派两架专机将316名河北援鄂医疗队的医务人员运送回家,在飞机平安落地石家庄机场后,接受了民航最高礼节——“过水门”。可是以上均为临时性飞行任务,而接下来我要面对的则是长达一个月的持续性任务,任务中我们究竟将面临怎样的风险和变故,还有相当多的不确定性。为打消我最后的顾虑,临行前,我的母亲来电说:“去了也许会后悔一阵子,但是不去肯定会后悔一辈子。这次你去执行飞行任务,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更代表着我们全家。”而母亲的话则让我感到信心倍增。她是一名参加过2003年抗击SARS 和2008年“5·12”抗震救灾的医务人员,这次她已经向组织递交了援鄂申请书并做好了出征准备,但是由于年龄原因,未能入选援鄂医疗队的第一梯队。经历过当年艰险的母亲深知亲临一线的压力,更懂得责任担当的意义。她的这通电话,让我变得更加坚定。作为一名飞行员,我毕业于前身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14航校的中国民航飞行学院。在校期间,我就深知人民空军的红色血液在我的母校得以传承。此时正是祖国需要我们履行职责的时刻,在这种艰难环境中,祖国对我们的需要更甚于平安时期。我们没有理由拒绝,更没有权力退缩!试航曼谷4月21日早上8时整,在位于上海浦东的春秋航空基地准备室内,全体机组成员在机长组织下认真地召开航前准备会。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准备席,同样的任务性质,同样强调乘务组同旅客交流的方式和态度,两年前名古屋撤侨行动的一幕幕再次涌向我的脑海。领完个人防护装备后,全体机组成员乘车前往浦东机场T2国际出发层,正式开始了第一天的航班任务。受疫情影响,当天浦东机场只有3个由国内航司执行的国际航班。与往日的喧嚣相比,疫情期间的国际出发层显得格外冷清,但是机场工作人员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快速帮机组办理完边检手续。进入驾驶舱后,我静坐几秒,摒弃一切杂念,然后开始按SOP(标准操作程序)进行飞行前的各项准备工作。这是一条我们之前执飞过无数次的航线,可是此时此刻,眼前的任务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和分量。我们的飞机像往常一样起飞,却肩负着不一样的任务。在经历了4小时32分的飞行后,飞机于北京时间14时12分降落在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过年时分,本应繁忙的素万那普国际机场也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变得异常平静。机场的滑行道上整齐有序地停着处于停航状态下的泰航飞机,其中不乏A330和B747等重型机。数十架飞机组成了一幅壮观的“大象漫步”景,只是这种“大象漫步”是疫情引起的全球性商业航空急剧萎缩的表征,虽然看似壮阔,却令人揪心。我们从上海起飞时飞机是空机,因此飞机停机到位后泰方检疫人员可以立即对飞机进行消毒。再次准备就绪后,机场地服人员开始组织旅客有序登机。通过航前所了解到的情况,当天搭乘本次航班返回祖国的所有旅客,已经在泰国进行了14天的医学观察。我从驾驶舱的侧窗看见登机的旅客们都身穿防护服,头戴口罩和护目镜。可即使重重防护,我依然可以看见护目镜后一个个疲惫的眼神。可以想见,就在这一时刻,祖国,这个用强有力的防疫措施取得了抗击疫情初步胜利的国家,对他们而言就是平安。带他们回家,是给他们最大的安慰。而对于坐在驾驶舱的我,能把同胞从境外接回祖国这方平安之地,让我瞬间觉得自己这份职业被赋予了某种特别意义。在后舱,乘务员们在认真地帮助旅客们测量体温,讲解填写健康登记表时的注意事项,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一切就绪,我们再次起飞离开曼谷。飞行4个小时后,我们于北京时间19时26分降落在浦东机场。飞机滑行到位停车,舱门打开后,早已守候在登机口的检疫人员迅速上机,对旅客进行健康登记和体温测量,并逐批安排下机。在候机楼内的核酸检测申请表领取处,我们遇见了之前下机的旅客们。随后令我们感动的一幕发生了,尽管大家都异常疲惫,但是排队的旅客们仍然主动为全体机组成员让路,帮助我们节约时间提前完成核酸检测和疫情期间入境手续的办理,并向我们致谢。这一幕,让我们所有人终身难忘。敬畏职责根据疫情期间的防护规定,执行完国际航班任务的机组也必须接受医学观察,在此期间统一管理,不得外出。在公司酒店经过了4天休整后,从4月26日起,我又开始执行“浦东-成田-浦东”“浦东-济州-浦东”、“浦东-曼谷-浦东”连续3天的国际航班任务。为最大程度节约空勤人力资源,在这3天的任务中,公司采取全体机组成员固定搭组模式。也就是说,我们整个机组在任务期间不会更替人员,要从头到尾坚持到任务结束。这3天的飞行中,我作为副驾驶,而我的机长则来自祖国的宝岛——台湾。“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是林则徐的名言,也是这位机长自愿前来执行此次任务的原因。他是一名经验丰富、谦虚严谨的机长。在第一天的任务中,因很久未执行过到成田的航班,他专门在飞行前一天打电话向刚刚执飞完成田航班任务的机组详细了解注意事项。在准备会上,机长和我仔细阅读航行通告,对飞行中可能发生的各种预案进行评估。在此期间,机长帮我分析了日本管制和成田机场的特点,并且结合公司运行手册对疫情期间的机组注意事项进行了讲解。而随后的交流,则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机长的准备工作会如此详细。我们顺利起飞,到达巡航高度后,机长说道:“台湾岛自然灾害频发,所以岛内的航空公司针对此类情况都会提前做好灾害救助预案,以便灾害后可以第一时间将物资和人员运往需要的地区。”原来,机长曾参与过台湾岛1999年发生的“9·21”大地震救灾运输和2009年的“8·8”水灾救灾运输,所以对特殊时期的航空运输有着深刻的见解。在第二天的飞行中,机长向我讲解道,同样是撤侨任务,也可以具体分为“战区撤侨”“灾区撤侨”“疫区撤侨”和“其他原因撤侨”等4类,有时要面对的情况是平时从未遇见的,甚至可能是领空关闭、机场道面部分受损、导航和通讯设施失灵等一系列突发状况。这些对于长期生活在和平环境下的我们似乎很遥远的问题,也许下一次飞行中就会发生。而这些现实问题的应对措施不仅是能否顺利完成撤侨任务的关键,也更让我懂得了“职责”的意义。3天的飞行任务很快就过去了,一切又暂时恢复了平静。返回酒店后,我阅读着刘小童的《驼峰航线》一书,其中一句话深深吸引了我:“航空、空运、飞机,拯救了中国!”写就此文时,我们机组第一阶段的连续飞行任务已经结束,公司安排我们进行休整,其他机组继续执行飞行任务。一旦我们休整结束,还会继续投入任务。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调整自己,保持最佳状态。(据《航空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