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龙信札：功夫、信仰和生命

⊙作者 徐敏                   

    1973年7月22日，金庸在他主笔的《明报》社论中写道：“难以相信，如果在昨天要人们举出一个全世界中国人最不易死亡的人，预料李小龙极有可能得到最多的选票……”就在此前两天，截拳道创始人、“功夫之王”李小龙去世。

    他是一代功夫巨星和文化偶像，成功将功夫片在世界影坛发扬光大；他是世界武道改革的先驱，创建了截拳道，启发了综合格斗等运动；他是一位魅力无穷的哲学家，不仅将武术提升至哲艺之境，更致力于在生活中实现自我，启迪他人。他是李小龙，原名李振藩，美籍华人，祖籍中国广东佛山。

    自从1973年李小龙在香港猝然逝世以来，香港这座波谲云诡的城市和影坛又涌现出为数众多的传奇人物、影星。然而，似乎没有谁的光辉能够掩盖李小龙的光芒。他的死因至今仍然成谜，也因此被人们反复谈及；其人其事也反复出现在文学和影视作品中。李小龙是一个谦虚、好学、开放的人，一个致力于追求生命真谛的人，我们对他的了解也远远不够。近期后浪出版公司出版的这本《李小龙信札》或许可以弥补人们对李小龙认知的不足，在他的亲笔书信中，有一个真实而真情的李小龙。

    《李小龙信札》收录了他亲笔书写的138封书信，这些书信记载了李小龙从赴美求学到在香港逝世之间的15年珍贵时光。在这些寄给家人、师长、朋友、弟子、同行和影迷的信札中，李小龙毫无保留地袒露了他真诚的灵魂。这些信札保存了李小龙创立截拳道的思考过程，也记录了诸多好莱坞与港片的幕后故事。信札还呈现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海外华人、美国亚裔群体的生活场景和奋斗经历。此外李小龙还站在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的十字路口上思考，他的思考与创造对今天的世界仍有借鉴意义。在今天看来，这些信是李小龙写给每一名正在翻阅它们的读者。读他的亲笔书信，是认识他最精简和直接的方式，恰如他的截拳道所揭示的真理一般。

    在李小龙人生的几次重要节点，他都选择借书信向朋友袒露真心真意。其中，1962年9月致曹敏儿、1969年1月4日致张卓庆、1972年8月12日致水户上原、1972年11月致麒麟，这4封信堪称李小龙的微型自传，读来让人深思和激赏。通过他的亲笔，我们得以领略一代传奇巨星光环背后那兴味盎然的普通人生活，以及他那充满个性的奋斗历程。

    李小龙非常喜欢书写，喜欢通过书信袒露心迹。他几乎总是笔不离手，即使在电影《龙争虎斗》的拍摄现场也不例外。翻阅这些信札，读者仿佛聆听了一场来自李小龙的时空交错的对话。拨开纷纭迷雾，目睹那些曾被掩盖的鳞爪痕迹，了解传奇巨星真实的一生。

书信展现出丰盈的精神世界

    香港的曹敏儿女士是李小龙的密友。曹家和李家交情甚笃，李小龙在美国时还经常给曹敏儿的母亲曹太太写信谈他在美国的生活。在1962年9月写给曹敏儿的一封信中，李小龙将当时的思想和心灵轨迹对这位密友真诚袒露，正如他自己所言，信中“涉及我的理想与思考方式”。

    “功夫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武道深深影响了我性格和思想的形成。”李小龙广为人知的这句谈功夫的句子正是出自写给曹敏儿的这封信。信中李小龙袒露自己对精神力量的信仰，“我觉得我心中便蕴藏着这种强大的创造力和精神动力，胜过任何信念、抱负、信心、决心与愿景，它是这一切的总和。这种主宰般的力量如今就在我手中，像磁铁似的深深地吸引着我。” “你投石入湖，水面就会激起层层涟漪，随后一圈圈地荡漾开去，直至溢满整个湖面。”李小龙如此比喻他将在美国陆续开设中国武馆，将中国功夫发扬光大的未来愿景。

    1972年，已经功成名就的李小龙在给朋友水户上原的信中谈到了自己对当时处境的清醒思考。“我一直很欣赏自己对高品质的执拗追求以及凡事力求做好的诚心，拜其所赐，我也不致误入歧途。在某种意义上，收获此等荣耀，我自是高兴，只是我现在仍处于不断成熟的过程之中，所以绝对不会任由‘自命不凡的优越感’和‘蒙蔽双眼的假象’摧毁我的所求。”虽然一定程度上已经达成了当初自己既定的目标，李小龙仍然宠辱不惊，他对名利看得十分淡泊，在生活态度上依然是冲淡平和。

    在这些信件中，李小龙袒露出一颗丰盈而细腻的内心以及温馨隽永的情感世界，远不是人们只在荧幕上看到的功夫影星的硬朗形象。其实李小龙早年曾就读于西雅图华盛顿大学的心理学系哲学科，3年后从该校肄业。从12岁开始学习用英语表达的李小龙，对英语语法掌握得也十分成熟，他曾用优美的英文向美国公众译介过中国元代才女管道昇（大书画家赵孟頫的夫人）的名作《我侬词》；也写过不少行云流水、意境深长的英文哲诗（代表作如《我是谁》）。《我是谁》这首诗出现在李小龙写给好友李俊九的一封信中，《李小龙信札》中也将其收录。

    李小龙还尝试将《乐府诗集》中一些诗歌翻译成英文，也试着写了不少现代诗，有一首极像是在写他自己——“孤零零的山坡独立，避开了远方迷雾的笼罩。一条金龙伫立，眼中怀着的梦想，褪去和消逝在那明亮的西方。”

“笔头禅”和最后一封信

    “去他的鱼雷，全速前进！”这句话可以算是李小龙的一句“笔头禅”。日常生活中李小龙是不是常说我们不得而知，但在《李小龙信札》收录的信件中，他向不同的人多次说过这句话，至少出现过6次。有时是在自己的事业遇到困难时，他对朋友和家人表示“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有时是在朋友遇到挫折时，他鼓励朋友们“不要顾虑太多，大胆去做”。

    这句话并不是李小龙原创，而是出自美国少将戴维·法拉格特之口。在美国内战期间的莫比尔海战时，戴维·法拉格特的舰队遭遇雷击，关键时刻他怒吼出这句名言：“去他的鱼雷，全速前进！”最终拯救了整个舰队。李小龙显然很喜欢这句广为人知的名言，并且常常用它来鼓励自己和身边的朋友。在一些信的落款中，李小龙有时候会将自己的名字写成“李大龙”，自言把“小”改成“大”是以示自己的志向。这也正是李小龙一贯的生活态度：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焦虑和期望中，而要享受计划和成就，“去他的鱼雷，全速前进！”

    然而，不只是李小龙自己，全世界都始料未及，这名功夫巨星会猝然离世。1973年7月20日，李小龙在去世前几小时寄出了此生最后一封信。虽然此前李小龙的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而且常常头痛，他自己也说可能不会活得太长。但谁也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李小龙的最后一封信是写给他远在美国洛杉矶的律师阿德里安·马歇尔的，信函中的他概述了今后的多项商业提案和计划。他把8月份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录制电视节目，接受合作社采访，在洛杉矶待上一个星期；然后动身去往纽约，参加为期一周的宣传活动；8月25日与爱妻琳达在纽约碰面，“祝愿自己一切顺利”。但李小龙却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永远定格在了信件发出之后的几个小时。在1973年的7月20日，医生诊断李小龙死于药物过敏引发的肺水肿。

    实际上这一切也并不是完全无迹可寻。在去世之前的两年间，李小龙接连给自己购买了4份保险；在离世前两个月的1973年5月，李小龙曾在片场晕倒，有过一次濒死的经历，但未查明病因。尽管家人早已宣称接受了医生的说法——药物过敏，但是人们至今还在谈论他的死亡，各种阴谋论与揭秘层出不穷。

    从现代医学角度来看，或许长期以来的苦练、对身体的苛刻要求以及事业巅峰的心理压力，让李小龙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像银幕上的他那样健朗。（据《济南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