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朗普式“群管理方针”

  •     各种各样的国际“群”,无论是否由美国发起建立,只要能为它所用,美国就会加以控制、利用或者将其扩容;反之,则加以抵制、破坏甚至另起炉灶——这就是近来美国管理国际“群”的基本方针。

    ■ 王玮
    (中国社科院美国所副研究员)

        美国总统特朗普不只是“退群”任性,对“建群”和“扩群”也兴味甚浓。他近日提议,拟邀请俄罗斯、韩国、澳大利亚和印度四国参与推迟举行的七国集团(G7)峰会,并将G7扩展为G11,此举在国际社会引发波澜。
        对屡屡不按常理出牌的“特朗普式”外交,国内外观察家惯用“不可预见”“不确定性”等词来概括其特点。特别是在多边外交场合,特朗普政府的政策立场更是复杂多变。
        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尽管特朗普政府放出不少冷招,但也从来不下闲棋。特朗普政府利用国际伙伴外脑与外力,推进落实其“美国优先”的理念,贯穿了2016年以来美国的全部外交活动。当下,不妨以美国“群管理”策略为例,透视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构想及美国对外政策的走向。
    全面打破“自由的界限”
        特朗普当年成功入主白宫,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反建制” “反移民”“反全球化” “反经济依存”的民粹主义立场。特朗普反复说,美国政府的任务就是“代表美国”,而不是“代表世界”,“美国优先”不仅是他的竞选口号,也是他执政后的施政纲领。
        然而,特朗普的“美国优先”主张在许多方面与主流建制派的理念格格不入。美国上一任总统奥巴马在其最后一次国情咨文中,曾试图把华盛顿主流意见告知继任者。他说,“我不想只谈来年之事,我想关注更长远的事情。不管谁当选下任总统或哪个政党掌控下一届国会,都需要保证美国的安全,继续领导这个世界,而不是变成世界警察;都要制定政策使其反映出美国的好,而不是美国的恶。”
        “领导世界”,这是美国政治传统,是建制派共同认可的目标,也是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拜登2020年的竞选主题。一般而言,领导世界的预设前提,是与外部世界包容共处。正如英国政治思想家密尔的《论自由》(严复将其译作《群己权界论》)所言,“自由者,凡所欲为,理无不可。此如有人独居世外,其自由界域,岂有限制?为善为恶,一切皆自本身起义,谁复禁之?但自入群而后,我自由者人亦自由,使无限制约束,便入强权世界,而相冲突。故曰:人得自由,而必以他人之自由为界。”
        然而,“美国优先”理念的提出,全面打破了“自由的界限”,既破坏国际关系的已有平衡,又鼓励实力至上的交往法则。“美国优先”意味着美国所倡导的“自由”正在脱离国际限制,而其他国家的“自由”却因此受限。
        究其实质,美国是以“强制外交”为手段,全面追求狭隘的、片面的美国利益。在这种背景下,美国把组织和调度国际力量视为装配“霸权之翼”。在这种逻辑下,各种各样的国际“群”,无论是否由美国发起建立,只要能为它所用,美国就会加以控制、利用或者将其扩容;反之,则加以抵制、破坏甚至另起炉灶——这就是近来美国管理国际“群”的基本方针。
    五大“群管理方针”
        近年来,特朗普政府接连“退群”,在全球范围内开启了废止所谓“不公平协议”、缔结“反映美国及盟友利益”新协议的进程。撇开美国国内政治博弈因素不谈,我们可以在美国外交活动的“破”与“立”之间,看到特朗普外交的自我中心主义取向。
        当前,美国的“群管理方针”也服从于“美国优先”这个大原则,让各种“群”反映并服从美国的利益,否则就要予以“规训和惩罚”。
        总之,美国把各类“群”的运行,置于自我利益的标准之下。这也揭示了美国借助外力实现自身目标的政策构想。以封闭性或开放程度来衡量,美国的“群”大致分为封闭群、半封闭群、半开放群、开放群四类。在这四类常设“群”之外,还有事务性和临时群。
        其中,封闭群是美国力量的重要外部源泉,甚至构成了美国霸权的国际基础。但是,只要妨碍“美国优先”,美国依然会加以打压,例如改造北美自由贸易区、施压北约伙伴增加防务预算等。
        开放群(如OAS,美洲国家组织)和半开放群因其开放性而不易控制,美国会争取并利用这些资源,竭力防止这些资源为竞争对手所用,一旦这些群违背了美国利益,就会招致严厉的惩戒,如美国在4月14日全球疫情期间,宣布暂停向世卫组织缴纳会费。
        临时性事务安排也是美国“建群”的一种方式。诸如“志愿者联盟”“自由经济联盟” “5G联盟”等群组,往往都是目的明确、针对性强、具有即时动员性质的国际联合组织。对奥巴马政府曾组建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特朗普上台后便扔掉了这个“不中用”的工具,并以构建技术联盟为手段,企图压制中国产业升级。
    美国对外政策走向
        对外政策是一国决定于国内、实施于国外的对外行为方针。对外政策的制定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和制约,并最终表现为各种利益的折中与平衡。特朗普政府的外交政策,反映出美国国内对于国际形势以及美国地位的复杂认知,总体上与美国右翼保守主义思想一脉相承。总体上看,特朗普政府的政策主张得到“市场原教旨主义者” “政治保守主义者” “军工复合体” “白人至上主义者”等政治势力的深度支持。
        特朗普以“讲原则的现实主义”来界定其政府的对外战略方针,抛弃了多边主义传统,转而追求狭隘的本国利益,并极度推崇实力外交。这种“欲以力征经营天下”的模式其实是难以持久的。
        但这种政策很难马上得到调整,正如它也不是突然出现一样。经历过小布什政府时期“富有同情心的保守主义”,以及奥巴马时期“我们需要的变革”,美国来到了一个新的保守主义时期。当前的美国正在照抄政治学家亨廷顿二十多年前为“让美国伟大”开出的“药方”:“在国内,拒绝造成分裂的多元文化主义的诱人感召;在国际上,拒绝要求美国认同亚洲的令人难以理解的、虚幻的号召。”在证明其彻底无效前,美国是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所谓的“疗法”的。
        就算民主党赢得2020年大选,当前政策形成的路径依赖也依然存在。在进行对外政策选择时,美国决策者的看法诚然会因人而异,但是,精英集团作为一个整体,往往会服从于国家的基本利益需要,而美国的基本利益需要是根据它所处的环境来判断的。尤其是当精英们普遍感到其“领导地位”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时,他们不会任由事态发展而无动于衷。相反,他们会尝试各种手段,来延缓甚至扭转美国相对衰落的局面。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变化,那变化的也只会是手段,而非目的。(据《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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