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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情局两名间谍引发的中美外交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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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兴无
1952年11月,我国东北公安部门一举破获了一起美国间谍案。随后,中美两国围绕这起间谍案,展开了旷日持久的外交博弈。
美国间谍落网长白山
1952年8月下旬,国家公安部电告东北公安部,长白山区侦听到可疑的电台发报信号,要求迅即查明是否敌台。9月,东北公安部收到吉林省公安厅的报告,地处长白山区的安图县公安局反映:有人曾在老岭两次听到飞机的轰鸣声,还有人在老岭密林中发现了印有外文商标的空罐头盒,几个进老岭挖参的山民曾遇到5个身穿志愿军军装的男子向他们购买米、面和烟草。这些迹象表明,长白山区已有潜伏的敌特。一场“反骚乱、反派遣、反空降”斗争,在长白山区迅速展开。东北军区公安部队副司令员谭友林组织指挥东北公安部队和民兵,以老岭为重点,进山设卡搜索。这一措施很快见效:9月27日,一个身着志愿军军装的人带着一支手枪,主动走进安图县旧县城公安派出所投案自首。他供称,自己是9月21日凌晨,由美国驻日本厚木间谍机关向安图县老岭地区空投的一个特务。由于解放军步步设卡,他走投无路,只得自首。该特务名叫李军英,是美国空投在长白山区的间谍,代号“5774”。李军英曾当过国民党军副团长,后逃到中国香港参加了一个叫“自由中国运动”的组织。这个组织是在美国中情局的直接策划下,利用所谓“第三势力”组成的,专门网罗一些从内地亡命到港澳等地的国民党人员,进行间谍专业训练,然后派遣到中国境内执行特务行动。1952年7月14日,美国驻日本厚木间谍机关派飞机将“文世杰(队长张载文的化名)队”5名间谍空投到安图县老岭山区;9月2日,又将“沈衡年(队长栾衡山的化名)队”5名间谍空投到靖宇县北龙湾山区。10名间谍隐藏于深山密林之中,靠电台与美驻日本厚木间谍机关联络,企图在东北地区建立一个“游击基地”。李军英还供认,8月中旬,约翰·唐奈等美国间谍人员曾乘飞机到该地空投粮食和物资补给“文队”。李军英此行的任务,就是以视察员身份检查“文队”建立“游击基地”的情况,然后再返回日本向美间谍机关汇报。返回日本的途径有三条:一是走“空路”,使用空取器从地面将其牵引到飞机上,飞回日本;二是走“海路”,从海上返回日本;三是转道中国香港返回日本。谭友林听了李军英交代的情况后,立即部署兵力,封锁隘口,先后将“沈队”、“文队”围歼,两名敌特在顽抗中被当场击毙,“沈队”队长栾衡山、“文队”队长张载文等剩余8名敌特悉数落网。诱敌深入,伏击间谍飞机谭友林与反特联合指挥部成员研究后,决定放长线钓大鱼,利用李军英、张载文这两个关键敌特以及“文队”的电台,抓住美谍机关要李军英返回日本汇报这一契机,诱美谍机关派飞机前来“空取”李军英,乘机伏击敌间谍飞机。这一方案由东北公安部报经国家公安部同意,由反特联合指挥部组织实施。在公安部门的严密控制下,“文队”间谍牛松林以队长张载文名义,用电台与驻日本的美谍机关联络,并多次拍发了假情报。美谍机关不但没有发现破绽,反而对“文队”的“成绩”大加赞赏,并指示不日将派飞机空取李军英。据此,反特联合指挥部研究确定了伏击美间谍飞机的地点,然后让牛松林电告“空取场已选定”,并传去坐标和方位。随后,谭友林迅速调集公安、防空部队进入伏击阵地,星夜部署40多门(挺)新式高射炮、高射机枪,在空取场上空组成半圆形火力网,只等美谍飞机到来。1952年11月29日,长白山区已是银装素裹,我捕谍队伍埋伏在零下20多摄氏度的雪地里,静静等候着美机。根据美谍机关的具体要求,雪地上架好了空取架,装好了空取架上的指示灯,备好了待燃的三堆信号火堆。22时45分许,只见一架美机飞临空取场上空,雪地上立即点燃了信号火堆。一架暗绿色的C-47美机在空取场上盘旋了一圈,用降落伞投下一个大包裹后飞走了。原来,第一次是试飞路线和高度,第二次才是正式空取。不久,空取场上空又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美机盘旋几圈后,由北向南俯冲而下,在离空取场只有200米高度时,开始盘旋,放下空取器。谭友林果断下令开火,美机中弹多发,迅速坠落,摔到雪地上,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飞机燃起熊熊大火。公安战士在打扫战场时,从飞机的残骸中发现了手枪、卡宾枪、冲锋枪、收发报机等武器装备和间谍工具,还有两名死亡的机组成员残骸,另有两名侥幸从爆炸中逃生的美国人被俘。据交代,一人叫约翰·唐奈,另一个间谍叫理查德·费克图,都是中央情报局的职业间谍。美国中情局不得不默认这次对华谍战以失败而终结,并编造了一段飞机在日本海失事的谎言。1953年12月4日,中情局宣布机组人员“推定死亡”。此后,美谍机关中止了向中国长白山地区派遣特工的计划。中美之间的外交博弈1954年11月23日,中国最高人民法院的军事审判庭最终裁定,因从事间谍活动,唐奈被判无期徒刑,费克图被判20年徒刑。消息传到美国,引发了政界震惊。美国国务院随即发表一个抗议声明,称唐奈和费克图是美国哈马舍尔陆军部在日本雇用的“文职人员”。接着,美国务院指令美驻日内瓦总领事戈温约见中国驻日内瓦总领事沈平,提出口头“抗议”。同时,美国又请英国出面斡旋。此外,美国国防部、海军部、远东空军司令部也纷纷发声,—致否认曾派飞机进入中国领空。对此,中国外交部副部长章汉夫立即回信予以驳斥:“我国政府判处美国间谍案,罪证确凿。”美国在“抗议”和威胁都没有起任何作用后,又变换花招,想通过由美国操控的联合国对中国施压。在美国的操纵下,1954年12月10日,联合国大会通过了美国的提案,美国据此让时任联合国秘书长的哈马舍尔德出面斡旋。于是,哈马舍尔德连发3封电报给中国总理周恩来,希望能前往北京会晤,商谈被俘人员释放事宜。周恩来斟酌再三,认为正可利用这个机会直接揭露美国的反华恶行,阐明我国的立场、观点,还可以在中国重返联合国问题上直接做工作。1955年1月5日下午,哈马舍尔德一行抵达北京,周恩来在中南海西花厅会见哈马舍尔德。从次日下午开始,双方一共举行了4次正式会谈。哈马舍尔德一边为美国人辩解,一边打着联合国宪章的幌子,把美国间谍案同“联合国军”扯到一起。双方分歧很大。在最后一次会谈中,周恩来表示,可以允许美国间谍的家属来华探监,具体操作可以交给中美两国驻日内瓦总领事去谈;并同意通过瑞典(注:哈马舍尔德系瑞典人)驻华使馆把美国间谍的生活照片转交哈马舍尔德。哈马舍尔德对此很满意,在一些问题处理上,中国给了他一个“面子”,也算不虚此行。两名美国间谍获释:受益“乒乓外交”
1958年7月3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法院宣布,决定提前释放阿诺德等11名美国间谍,但其中没有唐奈和费克图。1960年8月30日,周恩来在会见美国友人埃德加·斯诺时,谈到了上述问题。周恩来说:“美机空投下来的特务唐奈和费克图,跟朝鲜战争毫无联系,他们完全是特务。”其实,美国中情局从来没有忘却唐奈、费克图,曾设计了一个周密的突击计划,拟派海军陆战队到北京营救唐奈和费克图。但这一近乎疯狂的冒险计划最终被美政府叫停。要求中国释放这两名间谍,始终是中美华沙大使级会谈当中美方的一个重要议题。从1955年8月1日至1970年2月20日,华沙谈判共进行了136次会议,但这马拉松似的谈判并没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协议。直到1971年4月,“乒乓外交”打破了中美关系的坚冰。1971年7月9日至11日,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基辛格秘密访华,为美国总统尼克松访问北京“探路”。他向中方提出释放两名美国间谍的要求。考虑到中美关系有了重大进展,中国政府对美国间谍案处理的立场有所松动。1971年12月9日,费克图被带到法庭,他被宣布即将获释,唐奈由无期徒刑改判为从即日起5年有期徒刑。之后,费克图从中国香港转道菲律宾返回美国。“唐奈案”在美国受到包括总统尼克松在内的关注,尼克松在美国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公开承认了唐奈是美国中情局的间谍,请求中方予以释放。1972年2月尼克松访华,再次提及唐奈一事。1973年初,唐奈母亲严重中风。尼克松在公开场合表示,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呼吁中国政府对唐奈给予宽大处理。中国政府作出了积极反应,于1973年3月14日将唐奈提前释放,唐奈在服刑超过20年之后,获得了自由,回到了美国。(据《文史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