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中的危机：古巴击落U-2事件

宝丁

    1962年10月26日那一天，古巴导弹危机继续让所有人绷紧神经。两天前，按照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的命令，美国海军在古巴周围布下了海上封锁线，而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的回应则是要求美国做出不会入侵古巴的承诺。

    值此剑拔弩张之际，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的执委会成员们照例在白宫紧张地碰头。中央情报局局长约翰·麦科恩给肯尼迪带来了关于苏联在古巴军事存在的最新“坏消息”。麦科恩发言称，他了解到苏联此次在古巴军事设施上的投入将高达10亿美元，而包括导弹发射场在内的“快速建设活动”仍在继续着。

    最令与会者震惊的是，中情局发现在古巴已经出现了“蛙-7”战术火箭发射系统。被西方冠以“月亮M”之名的“蛙-7”火箭一直以战术核武器的面貌示人，这将对美军可能对古巴发起的入侵行动构成重大威胁，更别提美国部署在关塔那摩湾的前哨基地了。

    这一重大发现，使得美国战略空军司令部（SAC）强烈要求于第二天也就是10月27日再次向古巴上空派出U-2高空侦察机。之前的日子里，美国空军的U-2侦察机和海军的RF-8“十字军战士”战术侦察机已经连续窥探古巴，在侵入古巴领空的行动中拍摄了大量有关当地中程弹道导弹发射场、“萨姆”-2防空导弹阵地以及各种苏联军事设施和部队营房的照片。

    肯尼迪和他的军事顾问商定了一旦U-2在古巴被导弹击落，白宫所应采取的对策——简言之，如果U-2被击落，美国就将对古巴发起军事打击。

    10月27日晨，佛罗里达州奥兰多的麦考伊空军基地，一架U-2高空侦察机蓄势待发。飞行员小鲁道夫·安德森少校也已准备就绪，他受领的任务是拍摄古巴的东部地区。

    上午9时10分，U-2侦察机自麦科伊基地的跑道上腾空而起。在古巴导弹危机期间，安德森已经在古巴上空执行过5次高空侦察任务，而他深知，这次任务的重要性超过了此前的任何一次。

    美国海军所实施的封锁将阻止苏联的新装备进入古巴，但对于已经部署到古巴的导弹则完全没有制约作用。军方的鹰派人士一直主张对导弹发射场实施空袭，继之以两栖入侵，而有效的空中侦察乃是实现这一切的先决条件。

    根据安排，安德森此次的航程自北向东南偏南进行，将覆盖古巴岛东端的约三分之一面积，全程飞越不少于8处弹道导弹发射场或防空导弹阵地。安德森在22000米高空侵入古巴领空，他先是飞越北部沿海的卡亚可可群岛，然后沿着埃斯梅拉达和卡马圭前进。

    一切正常，阳光闪耀在云层间，间谍飞机上的相机运转良好，地面上没有任何反制的迹象。随着U-2飞机快速掠进，U-2的航空相机开始自动开启快门，拍下至关重要的照片——如果航拍照片显示出弹头已经安装到导弹上，那就意味着这些致命武器已经做好了发射的准备。

“目标33”

    安德森并不知道，他早就被古巴地面上的苏联雷达捕捉到了，苏军的雷达兵已经将这架入侵飞机标记为“目标33”。正在监视“目标33”的是列昂尼德·加尔布兹少将和斯特凡·格雷奇科中将，他们同处在哈瓦那的一个指挥中心里。“我们的客人已经在我们头顶盘旋了一个多小时，”格雷奇科说，“我认为我们应该下达击落它的命令。”

    格雷奇科的态度体现了军人的本质，也折射出了古巴人的态度。但是两位将军受到束缚，并不能自由行事。此前莫斯科已发出明确指令：除非遭到攻击，否则不得开火。

    不过这道命令也留有一丝余地，即如果飞越古巴的美国飞机具有攻击倾向，那么应基于实际情况研判是否将其击落。现在，格雷奇科和加尔布兹一致认定这架U-2是即将到来的入侵行动的先声。

    两位将军打算向自己的上级，驻古巴苏军的最高指挥官伊萨·普利耶夫将军提议采取行动，但是他们没找到普利耶夫，电话那头的一名副官说将军不在总部。

    与此同时，安德森正在飞越位于美国海军基地以北的关塔那摩，U-2的照相机继续拍个不停。这是一处特别敏感的地区，苏军在这里部署了部队、常规武器和战术核武器，一旦美国入侵古巴，这支力量就将立即进攻关塔那摩的美军基地。

    越过关塔那摩后，U-2转向东北偏东，在飞越贾马尔后开始接近古巴的最东端。在贾马尔上空，安德森大幅度掉头，改取西北偏西航向，到那时，安德森已经完成了他此次在古巴上空预定行程的70%。

    在地面上，格雷奇科和加尔布兹将军越发焦虑不安，有多处报告了“十字军战士”的踪迹，古巴军队也已经用高射炮加以拦截，这或许意味着入侵已迫在眉睫。

    苏军的防空部队目睹“目标33”自北方而来，向东转向，越过多处军事设施，现在又转了一圈，即将飞向安全的海上。在哈瓦那，格雷奇科和加尔布兹一面盯着5米×10米的巨大监视屏幕上那个不断移动的光点，一面继续致电寻找普利耶夫将军，但他们还是找不到他。 

U-2消失

    战斗民族的血性，让格雷奇科将军觉得不能再白白等下去了。他对加尔布兹说：“如果要动手，就得趁现在。普利耶夫会同意我们的观点的。让我们负起责任来吧！”

    于是两位将军向防空导弹部队下达了击落间谍飞机的命令。导弹兵们早已经瞄准了安德森的U-2，他们一直在担心这个目标即将逃离他们的攻击范围，现在总算等来了期盼着的那道命令：“摧毁‘目标33’。”

    一共发射了两枚“萨姆”-2。两枚导弹中的一枚离目标稍远，另一枚则在与U-2近在咫尺的地方爆炸，弹片在多处打进了间谍飞机的机身。弹片刺穿了安德森少校的压力服，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弹射出舱。安德森很可能是当即死亡的，因为他也未能按下自毁开关，后者的作用是在短暂的延迟后将U-2炸成碎片以免机密外泄。中弹的U-2没有发生爆炸，而是旋转着撞向地面，就像从树上掉落的一片树叶。

    在美国，战略空军司令部的监视人员已经觉察到安德森的飞机可能有一点不对劲。在间谍飞机的任务全过程中，地面技术人员都可以实时监控U-2的飞行路径，而当安德森的飞机信号突然从大屏幕上消失时，安德森并没有发送所有U-2飞行员在飞离古巴领空时必然会发送的无线电信号。

    对美国人来说，安德森的U-2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当天的晚些时候，当古巴广播电台播出了击落一架美国飞机并致飞行员死亡的特别新闻后，这才真相大白。

    暴怒的美国空军参谋长柯蒂斯·李梅将军，也就是太平洋战争期间以“火烧东京”闻名的那个人，立即下令佛罗里达州霍姆斯特德空军基地的F-100战斗机飞行员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准备携带空对地武器摧毁古巴的萨姆导弹阵地。

    然后，李梅开始寻求总统的批准。

    肯尼迪同样是通过古巴电台得知安德森事件的，现在是需要他做出艰难决断的时刻。

    在白宫例行的危机处理会议上，麦克纳马拉向与会者发布了这个新闻，他说：“我想我们得做点什么了。一架U-2刚刚被击落。”总统的胞弟，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大为震惊，他开口说道：“一架U-2被击落了？飞行员死了吗？”麦克纳马拉回答说“是”。

    然后肯尼迪总统以一种近乎柔和的语调接茬道，“好吧，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他们的升级行动，不是吗？”

    在派出这架U-2之前，总统和他的阁僚已达成共识，一旦侦察机出事，就将采取军事反制行动。当时，肯尼迪不仅同意麦克纳马拉的部署，还为这一应对方案添加了细节，当时他这样说：“当我们解决掉这处萨姆阵地时，我们将宣布，如果继续发生U-2遭击落的事件，我们便会逐一击毁每一处萨姆阵地。”

    现在，空军参谋长李梅正等着肯尼迪兑现自己说过的话。

    然而经过讨论，肯尼迪总统决定不实施反击，而是进一步同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寻求解决危机的办法。参与白宫会议的多数成员都赞同总统的主张。

    当天晚上，罗伯特·肯尼迪就向苏联驻美大使转达了他哥哥的提议，肯尼迪的建议是，如果苏联同意从古巴撤出导弹，美国将保证不会入侵古巴，同时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从土耳其撤出自己的导弹。这一“报价”同时符合两个超级大国的利益，这个世界爆发核战争的危险就此被彻底打消了。（据《航空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