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汤文朕 王志明
何吉兴,出生于1929年,现居江西省金溪县何源镇畈上何家村。
1949年5月,江西省南昌市解放,就读于江西中学的高三学生何吉兴,投笔从戎,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1951年,何吉兴入朝参战,被编入步兵13师208团3营8连,后又被编入二炮21师。
硝烟弥漫、枪林弹雨的战场,何吉兴老人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我曾三次徘徊在死亡的边缘,残酷的战争中,我只是侥幸地活着回来”。回忆起同一连队战士的牺牲,老人沉默良久。
1952年冬天的一个晚上,在某个山头上,何吉兴所在的连队遭到敌机疯狂扫射。突然,何吉兴觉得左腿发热,用手一摸,是粘稠的血液,他把脚抬起来,活动了一下,幸运,骨头没有被打断。急忙拿出身上的急救包,包好止血药,继续战斗。现在老人的左腿上,伤痕依然清晰可辨。
战场上,生死就在一瞬间。1952年12月,何吉兴正在往“喀秋莎”火炮上填弹药,敌机飞临上空,投下一枚枚炸弹,炸弹的气浪,夹裹着泥块、石头向何吉兴老人和火炮砸来,他灵光一闪,把头歪了一下,躲过劫难活了下来,但泥块、石头却将火炮的铁轨砸弯了。
一次会议,再次让何吉兴老人承受着生离死别的痛苦。一天下午,何吉兴离开连队前往师部参加会议,第二天,连队180多人牺牲在敌机的轰炸中。“美国联军经常出动飞机丢汽油凝固炸弹,我的很多战友就这样被烧伤、炸死,牺牲在朝鲜战场。”何吉兴老人不停地用纸巾擦试着眼泪。
到了朝鲜后,何吉兴和战友们咬破自己的中指,写下“有阵地在就有我本人在,不当英雄不回国!”的血书,积极要求上前线参战。
“因为美军飞机轰炸,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后勤补给困难,很多时候,我们是一把炒面一把雪和美军打仗。”何吉兴老人双手比划着当年炒面和着冰雪一起咽的动作。
为了防范美机轰炸,志愿军挖防空洞,挖坑道。防空洞有大有小,大的能隐藏卡车和火炮,并用粗壮木头支撑,飞机轰炸也不会蹋陷,何吉兴老人在防空洞里一住就是3年。虽然条件艰苦,但即使是在零下二十多度,他们每天坚持训练,练刺杀,练手榴弹投掷,有的战士可投近60米远,良好的军事素质为打胜仗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志愿军脑子好,打仗很有一套,经常获胜,与美国人的战法完全不同。
美国人打仗先是飞机轰炸,那飞机一来就上百架,像乌鸦一样,黑压压的,把太阳光都遮住了,飞机轰炸后,有的山头都被削平了。然后,美国人又用大炮轰,地上的浮土最深的有1.5米。接着就是坦克车开上来,美国兵就躲在坦克后面,他们不是几个人来,而是一大帮的人来。
志愿军都是把兵力分散开,有时一个山头就派一个排或一个班去守。敌人飞机炸,大炮轰的时候,战士们就藏在防空洞里,等敌人步兵上来,战士们犹如神兵天降,带有磁性的反坦克地雷就一个劲地往敌人的坦克下面扔,一扔就吸在坦克车上,手榴弹如利箭一样飞向敌人,把敌人的坦克炸掉,手榴弹也在敌人中间开花,“喀秋莎”火炮更是喷着火苗向敌人倾泻。
在朝鲜战场,通常是夜行昼宿。“喀秋莎”火炮比较贵,在战士们眼里就是命根子,部队打一炮就立刻换一个地方,用车把火炮拉走,不让敌人有可乘之机。朝鲜冬天雪大,步兵要把道路上的雪清理后,卡车拉着“喀秋莎”火炮才能通行,有时路上很滑,容易出交通事故,何吉兴就亲眼看到一辆车滑到山崖下,一车人都牺牲了。
“飞机来了,步兵千万别打,一旦暴露目标,就会遭到地毯式轰炸。”
美国人很凶残,他们王牌飞行员有时飞得很低,最低只有10米左右的高度,飞机飞过的时候,匍匐在地上的志愿军背后都会感觉到有风。为了减少受攻击的面积,战士在山上作战睡时都不是平躺,而是侧着身子,像一个个刀片一样。
在朝鲜阵地上看不到人烟,看不到村庄,看不到城市。美国飞机看到那里有烟就炸那里。“一个村庄,上午发现有人,下午连村庄都炸平了。”何吉兴说。“志愿军优待战俘,为了照顾各国战俘,还按照他们的生活习惯来照顾他们。当时物资供应十分紧缺,志愿军自己都吃的是炒面,但却给战俘提供大米饭。”
1953年,何吉兴凯旋回国,后转业到黑龙江省牡丹江市解放61中当老师,后任市教育局长。
“比起牺牲在朝鲜的战友,我现在感到很幸福。”何吉兴老人抚摸着那枚褪色的参战纪念章,缓缓地站起来,向着遥远的北方,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这是老兵对烽火岁月的追忆,更代表对祖国永不磨灭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