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总统被捕,南非在“燃烧”

  • 赵菀滢

        自前总统雅各布·祖马被捕以来,包括约翰内斯堡在内的南非多个城市,接连爆发大规模游行,上千名祖马的支持者上街呼吁释放祖马。但没过多久,起初还算平和的游行,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暴徒们的狂欢。
        在几近失控的骚乱中,上千家店铺、工厂和企业被洗劫一空。在暴力的中心——祖马的家乡夸祖鲁-纳塔尔省,不少华人商铺也不幸被烧,当地华人表示自己打拼多年的基业和家就这么化为了灰烬。
        7月14日,据南非eNCA报道,由于夸祖鲁-纳塔尔省和豪登省内的抢劫、纵火和流血暴力事件不断,此前派遣的2500名士兵早已不堪重负,但未能有效地阻止猖獗的抢劫。南非国防部长表示将增派2.5万名士兵,以填补当地安保缺口。

        “这几天几夜的暴力事件,是自种族隔离结束以来,南非民主历史上极其罕见的动乱。”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表示他将不会容忍任何形式的犯罪行为。

    忧心忡忡
         “我有预感到骚乱会发生,而且如果不是今天,就会是明天,这是避免不了的。”住在约翰内斯堡的布西西韦·汗耶告诉记者,“但我想我还是低估了人们的愤怒和懊恼,他们已经把街道变成了一个疯狂动物园。”
        布西西韦表示因为自己住在一个较安全的白人区域,所以她并没有亲眼目睹暴乱现场。但光是在电视上看到的现状,就已足够令人恐慌。“我工作的商店已经暂停营业,所以我已经不打算出门了,保命要紧。”
        同样住在约翰内斯堡的文身师西波·纳波刚从超市采购完毕,他告诉记者,超市已经有不少民众开始“洗劫”货架,囤积食物了。“虽然我暂时没有感觉到危险,但慌张还是有的。”西波说他本来只是为了买点日用品,但看到大家都在囤粮,便也“跟风”买了很多速冻和方便食品,以备不时之需。
        “我觉得这些为祖马伸冤的人都很愚蠢,你为何要为一个偷了你的钱的人辩护?”住在约翰内斯堡市索韦托镇的Monde对现状表示很无奈,也很愤怒。他告诉记者,因为骚乱,他家附近的加油站已经断油三天了,很多商店、超市也早就关门大吉。“我很担心,也很害怕,我不知道我们会变成怎样。上一次出现这种事的是津巴布韦,然后他们的经济就崩盘了。”
    屠龙少年成恶龙
        要说南非的这把“火”是如何烧起来的,还得从被逮捕的雅各布·祖马说起。
        在成为官司缠身的法院“老赖”前,祖马曾是一位可与曼德拉比肩的重要政治人物。
        他的生平轨迹与大多南非“自由战士”类似。生于一个穷苦的祖鲁家庭,经历了屈辱的南非种族隔离。1963年,祖马曾因反对这一种族主义制度,在罗宾岛被监禁10年。
        在此后的政治生涯中,他加入了非洲人国民大会(ANC),后又流亡于莫桑比克和赞比亚,于1990年返回南非,最终一步步登上南非副总统和总统(2008年~2018年)的高位。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曾经精明杰出的政治领袖,在获得了不受节制的权力时,产生了急速的腐化和堕落。”浙江师范大学非洲研究院南非分院的执行主任刘钊轶告诉记者,“南非民间把这位前总统祖马的经历,戏称为‘屠龙少年后来自己变成了恶龙’的故事。”
        现年79岁的祖马面临16项敲诈勒索、腐败、欺诈、逃税和洗钱的指控,罪名与他在1999年担任副总统期间一个价值50亿美元的军火交易有关。在2009年至2018年担任总统期间,祖马也面临过单独的腐败调查。他被指控从法国军火公司泰雷兹那每年受贿50万兰特(3.4万美元),以保护泰雷兹免受对20亿美元交易的调查。
        但面对南非宪法法院的多项指控,祖马却一再拒绝作证,辩称自己是无辜的,并且由于他的年龄和健康状况不佳,这意味着他可能会在拘留期间死亡。
        今年6月29日,南非宪法法院最终以藐视法庭罪判处祖马15个月监禁。7月7日凌晨,在距离警方将他扣押给监狱官员截止时间的40分钟前,祖马宣布自首,并被带到埃斯特考特惩教中心。
        “他在我心中就是一个‘特朗普式’的两极化人物。”西波表示,爱他的人会奉他为神,不喜欢他的人则会非常讨厌他。“比如他妻妾成群,早年的出轨、强奸等丑闻把他弄得形象崩塌,但如果你是支持一夫多妻制的人,可能就不会觉得他有什么问题,反之亦然。同时他还口无遮拦,经常在公共场合说非常不得体的话给自己找麻烦。”
        “但与特朗普不同的是,祖马在很多祖鲁人心中是不可冒犯的民族英雄。”西波是祖鲁人,所以他十分理解祖鲁人对祖马入狱的不满情绪。“祖马为祖鲁人做出过丰功伟绩,所以纵使他有污点,也可以被原谅。”
        在上世纪90年代,祖马为南非的民族团结做出了卓越贡献。刘钊轶教授表示,“在祖马的领导下,非国大成功地从因卡塔自由党手中夺下了夸祖鲁-纳塔尔省,让这个一直以来最动荡的省份安定了下来,到今天为止都是非国大最可靠的票仓之一,实现了南非执政党非国大的内部统一和安定。于是从那时起,祖玛在民众中可谓是一呼百应,备受尊崇。有很多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就一直跟随祖马至今,成为了他的坚实拥护者。”
    愤怒的背后
        “但这场暴行早就跟祖马没太大关系了。”
        几位当地的受访者均认为大家更多的只是为了宣泄对低迷的经济、持续降低的生活质量以及社会不平等的不满。
        “我在电视上看到有小孩从超市里‘抢劫’出来,手里也只是拿着一双鞋和几件衣服。他们明明可以拿走一些更值钱的东西,但我想这是因为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布西西韦感到痛心,“他们很饿、没有收入、并且在逐渐被遗忘。”
         “当然,这当中也不乏只是想抢劫的人,我不为他们辩解。但我看到更多的是生活在贫穷中,看不到生活希望的人。”西波也认为问题的根源还是贫穷。
        2018年,世界银行的《克服南非的贫困和不平等》报告发现,南非仍有一半以上的人口生活在贫困中,另外还有27%的人口处于“临时贫困”状态。同时,南非富有家庭的财富几乎是贫困家庭的10倍,这也使南非成为全世界贫富差距最大的国家之一。
        而如果再加入“人种”元素,这个数据看起来更刺眼:仅占人口12%的白人的平均月收入稳居所有族裔中首位,为844美元,而占总人口75%的黑人,平均每月收入不及白人的一半。
        “我们发现几乎没有白人生活在中产阶级以下,”南部非洲劳工和发展研究部的法兹拉·法鲁克和默里·莱勃朗指出,“事实上,在种族隔离后的南非,白人已轻松地改善了他们的经济地位,因为我们的经济将如此大的国民收入都输送给了前10%的人。”
    还在吃老本
        然而,在某些学者看来,面对发展经济以及贫富差距悬殊的老大难问题,ANC近年在治理上却表现得“心不在焉”。
        南非的政治分析家尤西比乌斯·麦凯泽指出,长期执政的ANC一直忙于内部的派系斗争,包括祖马和现任总统西里尔·拉马福萨之间的斗争,以及掠夺国家本身的财政。他们没有时间关注社会,更不用说妥善管理了。
        同时,由于近几年的不良政绩和连环腐败,比如祖马的巨额贪污案,人们对ANC的容忍度似乎已经超过了喜爱度。
         “我上次大选就没有投给ANC。”布西西韦表示,“老实说,我认为现在还为ANC投票的人,很多也只是念在ANC之前为南非种族隔离做出的贡献。但对于我来说,他们早就没什么希望了。”
         “政府太腐败了,我甚至都没有投票的欲望。”西波表示他谁都没投,因为对ANC感到失望,同时又看不到一个更好的。
        自1994年,南非举行首次不分种族的平等民主选举起,ANC就一党独大,每次都能以绝对的高票数胜出,并一直执政至今。但在2019年的大选上,ANC首次仅以57.50%的得票率获胜,创历年新低,并且支持率已经连续走低。而左翼政党“经济自由战士”(EFF),得票率则从6.35%大幅增长至10.79%。
         “那么南非的未来在哪儿呢?”刘钊轶教授表示,“我只能说,南非曾经是非洲工业化最强的国家,而现状却实在不容乐观。除非是对南非国家经济和政治进行彻底改革和洗牌,否则南非只会加剧衰退,甚至错过下一个发展窗口期。”
        西波笑笑说:“往好点想,至少他们现在把祖马抓起来了,也算是进步吧。”(据《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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