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国“伊斯兰恐惧症”引发的悲剧

  • 胡文利

        当地时间1月15日上午,马利克·阿克拉姆打开脸书直播,持枪走进美国得克萨斯州科利维尔市的一座犹太教堂,劫持了正在做礼拜的4名人质。10小时的漫长对峙后,特种部队冲进教堂,了结他的性命。

        这个结局或许早在阿克拉姆本人的意料之中,他说过他会死。而他的诉求是,要美国政府释放一名被判86年“有期徒刑”的巴基斯坦政治犯。

    一场注定失败的绑架

         “我不想伤害他们,好吗?”“你在听吗?”这是直播中的绑匪阿克拉姆死前的最后两句话。他当时正与警方谈判,要求美国政府释放被关在达拉斯-福斯沃思监狱的巴基斯坦女神经学家阿菲亚·西迪基。突然,直播视频里传出爆炸声,紧接着是枪声。不久后,得州州长格雷格·阿博特在电视上宣布绑匪被击毙,危机结束。
        据美国联邦调查局(FBI)透露,绑匪阿克拉姆没有伤害人质。阿克拉姆自称是西迪基的哥哥。但令人不解的是,警方发现他和西迪基并无血缘关系,西迪基的哥哥另有其人,而且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西迪基的律师发表声明说,西迪基与这桩绑架案没有任何关联,并反对以她的名义实施暴力行为。律师还谴责说,劫持人质行为“彻底破坏了我们为营救阿菲娅·西迪基所做的一切”。
        经查实,绑匪马利克·阿克拉姆44岁,是巴基斯坦裔英国人。2021年12月,他从纽约入境美国,辗转来到得州后,在大街上买了把枪,然后实施了此次绑架。英国警方还逮捕了与此案有关的另外两人,目前正在审理中。
        阿克拉姆死后,他的弟弟古尔巴在脸书上发帖称,阿克拉姆患有精神病。“作为他的家人,我们不会宽恕他的行为,并向这桩悲剧中的所有受害者致以真诚的道歉。”古尔巴还质疑说,像阿克拉姆这样的精神病患者,为何在美国能买到枪支?
        阿克拉姆并不是第一个要求美国政府释放西迪基的人,美国国内对西迪基的声援此起彼伏。2021年9月,北美最大的工会组织钢铁工人联合会通过一项决议,要求美国政府还西迪基以自由。从当年10月起,20多个团体在美国多地相继发起抗议活动。他们聚集在巴基斯坦驻纽约总领馆门口,敦促巴政府从中斡旋,让西迪基重见天日。“这是美国政府违反人权和国际法诸多事例中最令人震惊和愤慨的案件之一。”美国钢铁工人联合会副主席斯特万·基施鲍姆说,“我们不能到地球上的任何地方随意绑架任何人。”
    阿菲亚·西迪基入狱始末

        在西方媒体的表述中,阿菲亚·西迪基是“基地组织女士”;在她的同胞眼里,她是“巴基斯坦的女儿”。她在网上广为流传的两张照片中判若两人:一张照片中的她笑容明媚,一头乌黑的波浪卷发从学位帽边缘倾泻而下,身后的美式高楼笼罩在耀眼的阳光中;在另一张照片中,她倚着斑驳的水泥墙,紧闭的眼皮透出淤青,泛起干皮的嘴唇无力地耷拉下来,一脸枯槁憔悴。
        上世纪90年代,西迪基获得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本科学位,又在波士顿布兰代斯大学获得神经科学博士学位。“9·11”事件发生后,她回到巴基斯坦,美国对她实施了跨境追捕。
        根据FBI的说法,“9·11”事件后,西迪基明显变得激进起来。2002年,她用“基地”组织嫌疑人马吉德·汗的名字注册了一个邮箱,与恐怖组织之间的联系开始浮出水面。2003年,她嫁给了第二任丈夫阿马尔·俾路支,而他是“9·11”事件的主谋之一哈立德·谢赫·穆罕默德的侄子,这几个人目前都被关在关塔那摩监狱里。2008年,美国政府把她列入“头号通缉犯”名单。同年,阿富汗警方以“涉嫌袭击加兹尼省省长”罪名逮捕了西迪基。
        警方从西迪基的身上搜出了一个笔记本,里面记录了针对纽约策划的一起大规模袭击,还有制造“脏弹”的攻略。当警方把她带到问询室时,她抢过一名士兵的步枪向他们扫射,首席准尉开枪击中了她的腹部。被控制后,她还在骂骂咧咧:“我要杀了你们这些美国人!你们将死在我的鲜血之下!”2010年2月,联邦陪审团裁定西迪基“杀害美国公民”等三项罪名成立,判处她86年监禁。
        许多人认为,美国对西迪基的指控漏洞百出。在一份20页的报告中,非政府组织CAGE用事实和逻辑一一推翻了判决采用的一系列“证据”。比如,如果西迪基真的要对阿富汗政府发动袭击,为何还要带上写着对美恐袭计划的笔记本?再者,西迪基身高不足1米55,如何能从身强力壮的美国大兵手上抢过沉重的步枪?
        根据西迪基的口述,当时一名美国士兵走进房间,发现她缩在窗帘后面时大吃一惊,以为她要逃走,向她开了一枪。但美国法院并没有采信她的话。2014年7月,她放弃了上诉机会。她在给法官的信中写道,她对美国司法丧失了信任,放弃了“这个不断折磨我、惩罚我的体系”。
    “9·11”事件催生“伊斯兰恐惧症”

        舆论普遍认为,西迪基只是美国“反恐战争”的一个牺牲品。作家萨拉·弗劳德斯参加过对西迪基的庭审,此后一直关注这个案件。弗劳德斯坚信西迪基是无辜的,“她是秘密引渡的受害者。我参加了对她的庭审,那不过是一个形式上的审判和反恐战争的秀台。”
        “‘9·11’事件后,FBI迅速启动了有史以来最大的调查行动——PENTTBOM。数千名穆斯林被逮捕,再三接受严厉审问,许多人未经指控就被关押了很长时间。由于受到FBI和其他调查机构的不断滋扰,穆斯林在美国的生活越来越举步维艰。”CAGE在报告中写道。
        位于古巴东南部的关塔那摩监狱,关押着阿富汗战争中的“恐怖分子”。到2022年1月11日,这座由临时拘留所改造的监狱已经运营了整整20年。时至今日,美国既没有对这些“恐怖分子”定罪,也没有释放的打算。用前总统小布什的话说,他们是“恶人中的恶人”。但CAGE指出,这些囚犯的真实身份,是父亲、儿子、祖父,是医生、商人、工程师,是教徒、艺术家和“德高望重者”,嗜血的美国战争机器需要成果来证明那场战争是正当的。
        美国人对穆斯林的敌意并非从“9·11”事件才开始,但“9·11”事件却是“伊斯兰恐惧症”的催化剂。年轻一代的美国穆斯林是在“9·11”事件的阴影下长大的,来自周围的怀疑、监视和恶意,是他们在成长过程中的普遍体会。2001年时,莎哈娜·哈尼夫才10岁。有一天,一辆车经过她身边时,车窗摇了下来,一名男子朝戴着头巾的她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恐怖分子”,然后扬长而去。艾哈迈德·阿克巴尔记得,2001年“9·11”事件发生后不久,学校组织了一次关于伊斯兰宗教和文化的讨论活动,但人们问他的却是:本·拉登在什么地方?恐怖袭击的动机是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那时)只是一个美国孩子。”回忆当时的情景,33岁的阿克巴尔至今仍忿忿不平。
        “对某些群体而言,‘9·11’事件带来了另一种形式的种族审判。”纽约教育家黛比·阿尔蒙泰瑟说,“许多阿拉伯人和南亚人来到美国追寻‘美国梦’,成了受人尊重的医生、律师和企业家。‘9·11’事件却唤醒了他们的种族身份意识,让他们惊觉,自己原来是‘少数’族裔。”
    “伊斯兰恐惧症”和“亚裔仇恨”
    都是美国社会沉疴
        20年过去后,美国穆斯林仍然生活在一个“白人至上”的社会,生活在充满怀疑与戒备的审视中。美联社在“9·11”事件20周年纪念日前夕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半数以上美国人对伊斯兰教持负面看法。这与美国人对基督教和犹太教的看法形成了鲜明对比,大多数受访者对基督教和犹太教的看法是正面的。过去20年间,在美国社会和政治话语体系中,“伊斯兰恐惧症”这个词被提及的频率越来越高。联合国2011年明确提出,“伊斯兰恐惧症”已经成为一个日益严重的问题。从2013年4月至2017年6月,针对穆斯林的仇恨事件在公开报道中就有221起。每逢选举年和恐怖袭击的新闻报道之后,此类仇恨事件都会激增。
        盖洛普调查发现,在美国,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低学历者还是高学历者,或多或少都抱有对穆斯林的偏见。在对穆斯林持负面看法的受调者中,有57%的人表示,负面认知来自媒体和政府发布的信息;32%的人表示,负面认知来自美国的所作所为。根据加州大学和美国-伊斯兰关系委员会共同撰写的报告,2008年至2013年间,有33个美国组织获得了共计2.06亿美元的资助,用于宣扬对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偏见或仇恨——中东学者内森·里恩和美国学者约翰·埃斯波西托称之为“伊斯兰恐惧症产业”。
        实际上,“伊斯兰恐惧症”和亚裔仇恨一样,都是种族歧视这一美国社会沉疴顽疾的表现。
        多位在美国学习生活多年的华人告诉记者,白人是美国占据资源最多的群体,美国社会依然是白人社会,种族歧视从这个国家建立之初就根深蒂固。臭名昭著的排华法案、美籍日本人集中营、韩国城暴力袭击……这些事件的区别,只在于那段时间美国与哪个国家起了冲突,给种族歧视情绪制造了宣泄的出口。(据《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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