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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早期领导人群体的“法兰西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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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中国共产党早期领导人的履历,可以发现,很多人都有旅欧经历:周恩来、邓小平、蔡和森、赵世炎、王若飞、李富春、陈毅、聂荣臻、蔡畅、陈延年、李立三、李维汉、徐特立、何长工……而且,他们大都是在上世纪初的那场留法勤工俭学运动中走出国门的。
河北小村里的“法国学堂”
布里,不过是河北高阳县境内的一个弹丸小村。98年前,一场影响了整个中国历史的留法勤工俭学运动,即从这里发轫,而后席卷全国。布里的“法国学堂”,在1918年的河北农村,绝对是个卓尔不群的建筑。它的主人是高阳县里响当当的人物——清代重臣李鸿藻之子、北京大学教授、法国巴黎中国豆腐公司老板、民国四大元老之——李石曾。留法念书期间,李石曾写出了世界上第一部以化学方法研究大豆成分的专著——《大豆》,并顺势开办了豆腐公司,把中国豆腐和老家高阳的华工都带到了巴黎。最早一批赴法华工由豆腐房经理齐竺山管理,他们不但适应了法国的生活,还在“工余求学”办起了工人夜校。李石曾很快就被这种新模式所吸引,他亲自给工人们上课。后来,还把蔡元培也拉进来,给工人们讲《工人与美学》。工人们“工余求学”,尚能有所成,如果把这种方法用到学生身上,“学余做工”岂不是进步更快?那些年,以蔡元培为首的留法派一直在提倡“留法俭学”,但难就难在每人每年最低也得600块大洋,一般家庭根本负担不起。而给“俭学”加上“勤工”二字,这问题似乎迎刃而解。李石曾乐观地算了一笔账:以每人每日平均15法郎的工资计算,刨去吃住,一个月能存150法郎,一年能存1800法郎。而法国中等实习学校一年才收1200法郎,还管吃住。如此勤工俭学,只需掏钱买一张到法国的船票,不出3年,就可以入校读书,不出5年就可毕业。蔡、李二人说干就干,立即邀约名流,成立了“留法勤工俭学会”。1916年,又联合法国政府,成立了“法华教育会”。1917年夏,李石曾返乡,见村里文风很盛,又有很多出洋见过世面的华工,是唾手可得的法语老师,就临时起意,像当年办豆腐训练班一样,在村里办起了留法预备学校。“法国学堂”开建,一股教育界的新风也从小乡村吹向全国。蔡、李二人的朋友、同为同盟会大佬的吴稚晖则用他那生花妙笔,连发九篇文章,鼓吹留法勤工俭学。就这样,蔡元培、李石曾、吴稚晖这“三驾马车”,把赴法勤工俭学变成了一项声势浩大的全国性运动。数以千计的学生奔赴法兰西
1918年6月,湖南师范毕业生蔡和森,揣着老师杨昌济(注:杨开慧的父亲)的推荐函,来到北京,拜见了仰慕已久的蔡元培。这次会面,让蔡和森信心满满,他给挚友毛泽东寄信,邀其“速来北京,经济其事,主持大计”。毛泽东闻讯大喜,马上和萧子升带着24名湖南学子,马不停蹄地赶往北京。在湖南师范,蔡和森、毛泽东、萧子升并称为“湘中三杰”,他们一同创立了进步学生组织“新民学会”。在北京,他们为新民学会“向外发展”而上下奔走。在北京西山的“小南园”别墅中,李石曾看着毛泽东起草的《湖南学生留法计划》,听着蔡和森、萧子升连珠炮似的提问,不由地对他们刮目相看。很快,萧子升作为李石曾的秘书,先行赴法,湖南籍勤工俭学学生的名额也由25人增加到了70人。又过了一年多,蔡和森终于走出了高阳布里村。1919年圣诞节那天,他和母亲葛建豪、妹妹蔡畅、未来的妻子向警予一起,在上海滩登上了“鸳特来蓬”号。徐特立、李立三等人也在这艘船上。本来,毛泽东是要为蔡和森等人送行的。12月中旬,他特地从长沙赶来,但因船期延误,他不得不先行北上。转过年来的早春,毛泽东再次来到上海,为最后一拨新民学会会员送行。同学们对毛泽东没能一同赴法感到遗憾,毛泽东回答说:“革命不能等你们回来着手再干。”与此同期,周恩来接受了南开中学创始人严范孙的捐助,远赴欧洲。16岁的邓小平也在当年夏天坐上“鸳特来蓬”号,奔向巴黎。1919年和1920年是赴法勤工俭学的高潮,两年间,20批邮轮西渡,1900多名学生奔赴法兰西,其中又以川湘学子居多,占总数的近一半。成为马克思主义忠实信徒
到了法国,接站的“法华教育会”的工作人员根据盘缠的多少,将学生们分配到法国的各处。有钱的先到中学补习法文,钱最多的,留在巴黎、里昂;其次,分配到风景秀丽的枫丹白露等,再次到麦南;更次者到蒙尼达。两手空空的学生,则暂在华侨协社食宿,等候“法华教育会”为他们觅工。李立三和邓小平刚到法国,就被送到施耐德钢铁厂当“马老五”。“马老五”,是法语“马勒尔五”的汉语发音,意为“粗工”“苦工”。李立三他们从事着十分危险的工作——“拉红铁”:巨大的钢条从熔炉里出来,进入导轨,再由工人拖出来。飞溅的火星常常将人烫伤,李立三和邓小平经常浑身涂满了红药水、紫药水。相比李立三,蔡和森一家的境况要好得多,他们被送到蒙尼达公学修读法语。然而,刚到法国,蔡和森就犯了哮喘,只好躲在租来的房子里。凭着一股子韧劲,蔡和森仅靠着一本字典,愣是翻译了法文版的《共产党宣言》。此时,在国内,毛泽东、陈独秀、张国焘他们看到的《共产党宣言》,还是由刘仁静译出的油印本。(注:学术界指出,十月革命后,社会主义学说从东、西、北三个方面涌进中国:李大钊等从日本方向介绍过来,张太雷等从苏俄方面传入,蔡和森等从法国、德国直接输入。)显然,蔡和森已是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徒了,不过,在蒙尼达的朋友圈中,他却连一个知音也没有。蔡和森一面将自己翻译的《共产党宣言》抄成纸片,贴在教室的墙壁上、书柜上,向同学进行讲解,一面写信说服居住在法国其他地区的同学。很快,蒙尼达成了留学生的中心,而蔡和森则是中心里的核心。1920年7月,新民学会在法会员13人,召开了以“改造中国和世界”为主题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会上,蔡和森主张激烈的无产阶级革命,而萧子升则信奉资产阶级的改良主义。两派相持不下。蔡和森提出,不如把两种意见都写信告知毛泽东,听听国内会员的意见。就是在这封信中,蔡和森明确地指出,“社会主义必要之方法为阶级战争——无产阶级专政”,“我以为要先组织党——共产党。因为他是革命的发动者,宣传者,先锋队,作战部……”毛泽东给蔡和森写了一封数千言的复信,信中对蔡提出的主张表示深切的赞同。毛泽东还告诉蔡和森:“成立中国共产党的事,陈仲甫(即陈独秀)先生等已进行组织。”在法国的斗争1920年冬天,法国战后经济一落千丈,失业风潮席卷全国,大批复员军人也加入到觅工的队伍里,一船船登陆的中国学生根本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华侨协社的帐篷里栖身。到1921年初,失业的勤工俭学学生已有1300人之多,占总数的80%。起初,无工无钱的学生每人每天可向“法华教育会”借贷5法郎度日,每10天领取一次,称为“维持费”。不久,“法华教育会”停发了“维持费”,同时,关闭了从中国到法国的留学通道。学生们通过与中国驻法公使陈箓的不懈斗争,才得以延长发放“维持费”。没过多久,北洋政府不惜以印花税和筑路权作保,向法国当局大肆借款3亿法郎购买军火,舆论大哗。国家利益让学生们再次走到了一起。学生们不顾温饱,组织起大规模的群众运动,最终,致使大借款泡汤。学生们没有料到的是,陈箓之流和法国当局的报复手段竟然如此险恶。不久,法国政府宣布停发“维持费”,更坏的消息是:学生们一直翘首企盼的里昂中法大学,对他们关上了大门。残酷的现实,把学生们最后的希望摔得粉碎。9月20日,125名学生发起了进占里昂大学的行动,却遭到持枪警察逮捕,并被带到兵营里软禁起来。1921年10月13日,是一个令中国学生感到耻辱的日子。那天,里昂市长走进兵营,以莫须有的罪名宣布遣返学生。104名学生每人发了一套法国囚衣(注:逃脱了十几个学生)。蔡和森、陈毅、李立三、陈公培等人,就这样穿着囚衣,登上了“宝勒加”号的无等舱。两年前,他们赴法求学,而今,却被驱逐回国。满腔的悲愤,最终化作了无上的信念。临上岸时,蔡和森对大家说:“咱们这一百多人也可以说是一百单八将吧。回国后,一定能闹出个赤色的新鲜世界来!”(据《新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