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抗战中的“五千译员”

  •     抗日战争时期,我国在各地征召了一支由5000名大学生组成的“特殊兵种”译员,为援华美军做翻译工作,这些特殊的士兵被称作“五千译员”。

        如今,健在译员已所剩无几,但他们的报国之志,永远铭记在抗战史册上。

    国民政府的“译员培训计划”

        “五千译员”的产生,与抗日战争形势的发展,尤其是美国对华援助密切相关。早在1941年,陈纳德应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授权,组建“中国空军美国航空志愿队”(即飞虎队),为了有效配合“飞虎队”的作战,国民政府在昆明成立了“战地服务团译训班”,培训翻译人员,简称“昆明训练班”。
        但是,战争进展的速度超出了想象。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对日宣战。1942年1月,中国战区成立,美国进一步加大对华援助。同时,中美开始了打通中印公路的联合作战。当时,驻滇美军达数万之众,在昆明的美军招待所就有50处之多,因缺乏翻译官,数千士兵无法上前线御敌。为了适应需要,昆明的西南联合大学分别在1941年和1943年两次征调译员。这两批应征的联大学生最远的去了印度、缅甸,近的留在云南。中缅印战场的几次重要战役几乎都有联大的翻译官参战,伤亡惨重。
        到1944年初,形势又是一变。其时,意大利已于1943年9月投降,亚太战场的反攻箭在弦上。由于中缅印战场的配合,翻译人员的需求更是有增无减。
        然而,中国军队中的翻译人员依然极度缺乏。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战地服务团,于是改变了之前仅征“各校外国语文系学生”的征调方式,制定了一个3000人的译员培训计划。1944年1月,国民政府发布命令,从在渝的西南联合大学以及中央大学、复旦大学、交通大学、重庆大学等几所著名大学中征召应届毕业生充当译员。要求所有英语程度优良、体检合格的男生,必须无条件服从政府征调,服役期为两年。服役期满后,方可发毕业文凭,不服从则开除学籍。
        由此,至1945年,国民政府在全国陆续征调和招收了翻译近五千人,合称“五千译员”。
    用6周打造合格翻译

        当时征召译员,并不是简单的找几个大学生就行了。不仅要进行英语能力选拔,还需要通过强化训练。
        重庆译员训练班是典型的美式强化训练,每个班有20多人,经6周集中培训,方可被派遣到军队。当时训练之紧张,令译员们晕头转向。学校的英语系教授和个别美籍教师,每天教英语会话和一般军事术语,还要求大家讲话都用英语。由此,还闹出了笑话。有一天,有两个人吵架,结果旁边的人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一句没听懂,后来才意识到,原来这两位说的是地道的四川话,他们当成英语听了。
        学员们自己也有困惑。因为来自全国各地,发音不免带有各地的“风味”,比如“湖南英语”、“浙江英语”、“重庆英语”……为了纠正这些“土英语”,训练班的老师个个资历不凡。
        美国教员中有孙中山《三民主义》的英译者毕范宇博士,中国教员中有当过蒋介石翻译的王锡钧、一口地道牛津英语后在北京外语学院任教的何永佶博士、重庆国际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彭乐善博士等,他们轮流到各个小组教口语,还特别设了一堂课,就是让大家轮流上台去讲家乡的故事,然后互相纠正,挑出错误的口音。
        不过,译员们会听会说了,还只是完成了任务的第一步。抗战后期,原本在意大利战场上的美军和装备,几乎全部移调到中国。数以千计的大炮、卡车……连驮运75毫米山炮的骡子,也风尘仆仆从欧洲赶到亚洲来参战。可是,美国制造的75毫米口径山炮,很多人都不会用。因此,中国炮兵部队需要集中轮训,而教官都是美国人,译员们就要在两者间做桥梁。如果译员只会日常沟通显然是不够的,必须还要熟悉各种美式武器的使用方法。
        当时,来自中央大学的周太康由于口语好,只在重庆集训了3周,就被提前抽调,分配到桂林,定为三级译员。他领到了一套军服和符号,但符号上没有星,也不发肩章。他到桂林后,再次和一起来的译员,被集中到桂林东南干训团译员训练班,在美国军人的指导下,接受短期军事训练,学习美式武器的使用方法。
        经过训练班的短期军事训练,周太康才和另外4个译员一起,被分配到第46军美军顾问团担任译员,随顾问团由桂林乘火车到了柳州46军驻地,协助美军教官对中国军人进行轮训。
    不打不相识

            虽然中美合作抗敌,形成了兄弟般的友谊,但是在训练所里,中国译员与美国军官,也有一段“不打不相识”的故事。
        刚开始,盟军将中方译员视为普通“雇用人员”,比较轻视。因为美军来华初期,曾从社会上雇用过一些通晓英语的人,称之为“雇用人员”,待遇不高,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现在的这些中国译员虽是通过国民政府从高等院校征召的,不是一般的“雇用人员”,他们有军人身份,有军阶,有职称,但美军方面却依然视他们为“雇用人员”。
        据《剑桥中华民国简史》记载,一个美国士兵在中国的费用,抵得上500个中国士兵的费用。中美人员待遇差别显著:美军吃的是黄油饼干、牛肉罐头,外加巧克力,中国译员吃的是馒头咸菜,粗茶淡饭;美军穿的是毛料制服和皮靴,中国译员穿的是布衣布衫;居住条件也是天差地别。在平时交往中,美军往往盛气凌人,高人一等。
        美国人的轻视态度,终于招来译员们的不满。译员们曾经组织过“罢操事件”,连续三天不出操,后来经过调停,双方各让一步,平息了事态。
        经过这次抗争,译员们得到了正名,被确认其身份是军中文职人员,不是“雇员”。从此,美军人员不再随随便便称呼他们“interpreter(译员)”,而是不嫌麻烦地称他们为“interpreting Officer(翻译官)”。他们的着装也改为与美军一样。三级翻译官享受“少校待遇”,只是佩戴军衔时须按文职官衔降低两级,只能挂中尉领章。
        后来,随着译员们与美军相互了解的加深,不少人成了同甘苦共患难的朋友。

    缅甸密支那光复的前夜

        虽然抗战中,大部分中国译员们并没有直接上战场,但即使真的去了,这些译员也表现出了不凡的素养,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
        1944年7月,在昆明炮兵训练所拖载组担任翻译官的曹越华,突然接到命令,调往印度前线。几天后,曹越华直飞缅北重镇密支那,未及跟任何人告别。
        曹越华到来时,正是密支那战役的最后一晚。这一仗是中美联军并肩作战,史迪威将军任总指挥。曹越华负责翻译中国与同盟国之间往来的大量情报和作战计划。
        在战争打响前,部队特意为曹越华挖了一个单人战壕。就像中国农村的田间蓄粪池,上面用树干搭起,然后用军用雨布遮盖。当晚,天就下起了雨,后来越来越大,甚至淹没了脚背。曹越华只能蹲坐在战壕里。当时,四面都是机关枪在打,而他就一个人守到天亮。
        曹越华后来回忆,这一晚,他仿佛已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在四面枪声和硝烟火光中,他想起了四川临水老家的母亲。但当时的他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天亮后,曹越华才得知,此夜是密支那日军的最后挣扎。第二天,8月4日,缅北重镇密支那即全部被盟军收复。这一役,中美联军以伤亡6000余人的代价,歼灭日军3000余人。收复密支那,标志着盟军缅北会战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11天后,1945年8月15日,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消息便传来了。在昆明炮兵训练所,中美官兵纷纷涌进大操场。在喜悦中,美国士兵们顾不上请示上级,纷纷打开炮兵训练所的信号弹。一时间,昆明上空被流光溢彩的胜利焰火点得通亮。
        随着抗战胜利的到来,“五千译员”的使命也结束了。9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开始安排遣散译员工作,10月初,多数译员被送到重庆军委会外事局办理手续,领取证件及遣散费,然后各自回原学校和机关。离职时,译员们还领到了中国战区美军司令部发给的证明书。(据《新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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