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第二大城市是如何破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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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旗
在阴沉多雨的英国，英国第二大城市在9月初的一天里迎来难得的晴空。市中心，古典主义风格的议会大楼沐浴在阳光中，搭配上门前颇具当代风格的喷泉雕塑，呈现出一种古今交融，充满生机的景象。
然而在市民格雷厄姆看来，眼前的和谐均为假象，伯明翰的一切都在迅速下坠,“我担心图书馆会倒闭，博物馆将关门，还有经常举办各种免费活动的音乐厅。我同样担心公交线路会停运……”
9月5日，伯明翰市政府发出“114条款通知”，意味着除保护弱势群体和维持法定服务外，伯明翰将暂停所有“非必要支出”。
简单来说，从名义上讲，伯明翰政府破产了。地方政府正在迎接一场完美风暴。
运营政府本质上与运营企业差不多,最好能够实现盈利或收支平衡。伯明翰政府破产的直接原因与大多有相同遭遇的城市一样，即开支远高于收入，达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不过一些政客指出，这座城市自身也带有一些加速破产进程的“性格”，比如政府花钱不加节制，好大喜功等。
还有专家警告道，伯明翰不是第一座破产的英国城市，也不会是最后一座。未来两年内，十余座城市可能会步伯明翰的后尘。
同工同酬案压垮伯明翰经济?
在宣布破产后的声明中，伯明翰政府将主要原因归咎于“同工同酬案的赔偿款”。也就是说，伯明翰认为自己的财政是被一桩打输了的案子压垮的。
帕姆·桑德斯是一名由伯明翰政府雇用的家政人员，她的日常工作是帮失能人士清洁身体、更衣和做家务。十多年前的一天，她忽然发现同样供职于公共服务部门的男性员工(诸如垃圾清运工、政府机构厨师)有额外的奖金和津贴，自己和其他女雇员却没有。
“简直不可思议，我们和男性一样努力，而且我不认为男人们可以做我们的工作。他们能清理便桶吗？他们会给满身污秽的人洗澡吗？他们是否打扫过全是蛆虫的房间？”桑德斯那时愤怒地对媒体表示。
于是，她联合其他173名主要由女性组成的政府雇员，以违反《1970年同工同酬法》为由，将伯明翰市政府告上法庭。2012年，最高法院宣判桑德斯等人胜诉，伯明翰市政府应为女性雇员补发2004至2010年间的奖金。据BBC报道，桑德斯等人胜诉后，共有5000余名女性雇员对伯明翰市政府发起诉讼，后者为此支付的赔偿金高达11亿英镑。由于不能一次性偿清，伯明翰政府至今仍因为赔偿金背负着7.6亿英镑的巨额债务，且债务每月还在以1400万英镑的利息累加。
伯明翰政府财务主管菲奥娜·格林韦表示，该市2023-24财年预计赤字8700万英镑，已经超过了其偿付能力。不过也有政客指出，伯明翰政府把主要责任推给赔偿款也不太客观，毕竟该市本身同样存在花钱大手大脚，甚至是“好大喜功”等问题。
比如2021年，伯明翰政府想电子化内部的支付和人力资源系统，并要求系统服务商Oracle为自己提供定制化服务。定制系统尚不成熟，问题频出，最终推迟3年上线，预算也从最初的1900万英镑膨胀到1亿英镑。还有批评者认为，伯明翰明知自己的财务状况仍执意举办2022英联邦运动会，让本就吃紧的荷包更加紧张。赔偿款和信息系统让支出大幅膨胀的同时，占收入大头的中央拨款又急剧减少，两者加速了伯明翰破产。
2010年，英国中央政府在经济危机余波中采取紧缩政策，削减了给地方政府的拨款。根据英国国家审计署报告，2010-11财年至2020-21财年，地方政府收到的中央拨款平均减少了超过50%。
出身工党的伯明翰议会副主席莎伦·汤普森谴责，过去十几年来，保守党的中央政府“从伯明翰手中拿走了10亿英镑”。
“全英国很多地方像我们一样，面临成人护理需求激增、经营性房产税锐减和通货膨胀等一系列前所未有的经济挑战。地方政府正在迎接一场完美风暴。”汤普森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说道。
更多城市面临破产
伯明翰政府没有直接宣布“破产”，而是发布名为“114号条款”的通知，主要是因为地方政府在法律上不能破产，它们必须向市民提供公共教育、社会保障、垃圾清扫等法定服务。至于哪些服务将会缩减甚至叫停，外界目前尚不得知。BBC向伯明翰政府询问后，只得到了“除弱势群体项目和法定服务外，任何新开销都将被立即叫停”的标准回答。模糊的回复让不少伯明翰市民感到忧虑。
68岁的市民利德尔向当地媒体表示，他担心政府会削减对公立学校的拨款，这会给年轻人带来不利影响。年轻母亲曼迪则担心，为了维系必要服务，伯明翰政府恐怕会继续提高“市政税”——地方政府利用市政税(council tax)运营图书馆和垃圾清扫等服务。“市政税每年都涨5%，我们纳税人想让钱花在真正有价值的事情上。我们按时交税，我们热爱这座城市，但为什么却受到了惩罚？”
26岁的杰克是伯明翰大学的外国留学生，他目前正在研究“社区艺术”。杰克认为政府破产后，当地艺术组织的拨款肯定率先受到影响。
看到伯明翰人纷纷预测未来会发生什么，埃塞克斯郡瑟罗克市反对党工党领袖约翰·肯特前来作答，顺便讽刺一下当地执政的保守党——瑟罗克市于去年12月宣布破产。“就我们的经验而言，破产后街道变得更脏了，草坪也没有以前修剪得频繁，市政补贴的公交线路已经停运，市政税上调了10%。”
伯明翰是英国工业革命的核心城市，经瓦特改良后的蒸汽机便诞生于此。到20世纪初，伯明翰的工业扩张更加迅猛，一度被称为“千业之城”。虽然到1970年代后，伯明翰制造业的重要性有所下降，但这座城市的经济也更加多元化，零售业和服务业蓬勃发展。今天，拥有超百万人口的伯明翰仍然是英国第二大都会区。
英国中央政府已经与伯明翰市政府进行接触，要求对方提供更多细节。英国首相发言人表示“中央已经向伯明翰提供了51亿英镑的额外支持”，同时强调道,“合理管理预算应是当地政府的主要责任。”
虽然伯明翰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不过它的破产同样反映出英国经济的深层次问题：在不断削减的中央拨款，和越来越多的社会开支间，不少地方政府都撑不住了。2020年以来，英国总共有7个地方政府发出了“114条款通知”。
伯明翰同样不会是该国最后一座宣布破产的城市。SIGOMA是一个由47个英国地方政府组成的游说组织，该组织发现30%的成员在未来两年内都有破产可能。“中央政府的拨款系统崩溃了，地方政府已经奇迹般地工作了13年，现在快坚持不住了。”但是让中央政府拿出改革拨款系统的长期方案谈何容易?本质上，中央削减拨款的原因与伯明翰市政府一致，就是收支不平衡，而解决这一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据《看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