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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希腊艺术中探寻美的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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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是人类文明的最大公约数,它在不同的文明语境下呈现丰富的色彩。11月5日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幕的“美的多元——古希腊的艺术与生活”展完美诠释了这一主题。将持续7个月的展览展示了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馆藏的279件(套)珍贵文物,其中大部分为首次出境展出。从充满艺术想象的日常用具、别致的妆容服饰,到唯美的人体雕塑,展览再现了新石器时代晚期至公元前1世纪近5000年的漫长历史中,古希腊人对“美”的执着追求。作为东西方文明的摇篮,中华文明和古希腊文明共同推动了人类文明的发展。正如希腊文化部部长莉娜·门佐尼所说,“此次展览的终极目的,是通过呈现人类对美的共同追求,促进东西方之间的交流与对话。”
“古风的微笑”开启一个时代
文物开箱,充满仪式感。几天前,在中国国家博物馆的南二展厅,四五位工作人员围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集装箱,热烈讨论工序。大约20多分钟后,一尊面带微笑的大理石男青年雕像终于徐徐露出真容。“它是最重磅的展品之一,诞生在公元前约520年,学名库罗斯,意思是男青年。库罗斯是古风时期艺术(公元前7世纪至前6世纪)中最重要的雕塑类型,”此次展览的学术顾问、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丁宁表示,“这个迷人的古风微笑另有深意,它开启了一个时代——代表他是活着的人。”
丁宁表示,古埃及的雕塑通常是没有表情的,因为它们通常是为死去的王者而雕塑。而古希腊雕塑创造了一个先例,用微笑的表情代表为活着的人而雕塑。他曾在德国慕尼黑一家博物馆里看到一件面带微笑的希腊士兵雕塑。那个希腊士兵的心脏已被敌人的武器刺中,但他倒下去的时候,在痛苦挣扎之际仍面带微笑,“也许雕塑家想告诉我们:他还没有死。这是一种对生命的赞美。”
此次展览的另一件重要展品“金鹰金项链”,来自公元前16世纪下半叶,属于迈锡尼国王。项链由十颗珠子组成,每颗都描绘了一对互为镜像的鹰。鹰在古希腊文明中被认为是鸟中之王,代表力量与尊贵。“古希腊饰品对黄金的使用量非常大,这个项链中,鹰的镜像图案会形成光芒四射的效果,戴在脖子上特别引人注目。如果它是陪葬品,说明死者的地位很高。”丁宁说。另一件奢华的展品金链网头饰,来自公元前4世纪至前3世纪。这件精致的头饰镶嵌有红宝石和蓝珐琅,其中央的圆形装饰上是右肩负着箭筒的女神阿尔忒弥斯像。丁宁认为,戴这个头饰的或是女祭司,或是贵族,“如果现在复制一个戴在头上,回头率就不要说了”。
据中国国家博物馆国际联络部主任、策展人朱晓云介绍,展览第一部分展示的是古希腊人日常使用的陶罐等器皿。“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的专家告诉我们,古希腊人认为器物本身就像人的身体,会把它们当作人的身体来塑造,一些器皿上会出现类似人的头、肩、腰、胸、腿等形状。而对于服饰而言,一块布也被古希腊人穿出了万种风情。”
“这个展览给我们呈现的一个关键词就是,希腊古代社会的美在生活中无所不在。”丁宁表示,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有一个著名的评价:希腊的艺术是一种规范,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可企及的。“这句话给我们带来了关于什么是最美形象的思考。”
美,超越文化的人类共同追求“纵观人类历史,美这一普世主题不断影响着文明和文化的表现形式。在古希腊,美不仅是一种审美理想,也是日常生活、哲学和艺术的核心主题。”希腊文化部部长莉娜·门佐尼博士在该展览开幕式上表示,美源于感官的愉悦,同时反映了更深层的文化、社会和政治观念。古希腊人认为,美不仅是对人类形体的反映,也是身体与心灵之间的平衡。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等哲学家将美的本质视为一种道德和智慧的卓越形式,与真理和美德密切相关。“本次精心挑选的展品旨在展示这些理念,每件展品都揭示了希腊古代社会如何从外在形态和概念深度两方面以艺术来表现美。”
“中国和希腊作为对人类文明演进作出奠基性重大贡献的文明古国,都有着极其丰厚的历史底蕴和令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而这正源于中希两种相距遥远的文化所共有的包容性与创造性。”中国国家博物馆馆长高政表示,与中华文明一样,古希腊文明在漫长的演进过程中,始终以一种开放包容的姿态,吸纳并融合周边文化精华。从爱琴文明的萌芽,直至城邦时代的辉煌,“美”在这一过程中扮演着独特且无法替代的角色,它不仅催生了众多艺术杰作的诞生,也滋养了无数伟大哲学思想的发展。“当今世界,中希文明所蕴含的智慧对于人类破解时代难题、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有着独特的价值。希望本次展览成为促进中希文明交流互鉴的重要典范,让文明之光在交相辉映中照亮历史、照鉴未来。”高政说。
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馆长安娜-瓦西莉基·卡拉帕纳约杜认为,作为两大代表性的古老文明,希腊与中国各自拥有丰富而独特的文化遗产,且对彼此怀有同样的尊重。本次展览是对“美”这一人类进化重要驱动力的一首赞歌。从史前开始至整个人类历史时期,人类对美的孜孜以求从未停歇。创造出实用又满足精神与感官双重需求的物品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源泉。该博物馆副馆长德斯波伊娜·伊纳蒂亚杜表示,她非常期待中国观众对本次展览的反馈,“没什么共同的主题比‘美’更可以引起大家的共鸣。中国人非常懂得欣赏美和创造美,我在中国看到了非常多美的造诣”。
“希腊与中国都致力于文化遗产的保存、保护和弘扬,视其为未来繁荣与发展的宝贵资源。近年来,希腊与中国的合作持续加强,文化交流与合作尤为突出。”在莉娜·门佐尼部长看来,此次展览的终极目的,不仅是展示古希腊的辉煌成就,更是通过呈现超越文化和时代界限的人类对美的共同追求,为不同民族和传统文化之间搭建起沟通的桥梁。“青铜镜”折射东西方文化特色
展览中,“阿尔戈斯作坊的青铜镜”将人们带回约公元前460年。该青铜镜的镜柄为一个女性形象,下方连接在一个圆形底座上。镜柄上方,两个张开翅膀的爱神环绕着下方中央的女子,呼应着使用铜镜的女性的美貌。而一面约公元前260年的青铜折叠镜更为“先进”,表面抛光的镜盖上是一位发型精致、佩戴珠宝的女性头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陈列工作部副主任、青铜器研究专家翟胜利看来,小小的青铜镜折射了东西方青铜文明的不同特色。
“青铜时代是研究古代历史经常用到的一个概念,在这一历史时期,青铜器扮演着不可替代的核心角色。而这种角色和作用在东西方社会有着不同的表达方式。”翟胜利表示,此次展览中能看到一些古希腊的青铜器,包括青铜人像、青铜镜以及青铜小构件等。古希腊青铜人像非常重视人物形象本身的描绘,通常很写实。中国古代一些青铜器上也有人物形象,但与希腊人像不同,中国青铜时代的很多人像更注重身份表达而不重细节描述。很多中国青铜人像出现在礼器上,这些器物主要在重大庄重的朝聘、会盟、祭祀等礼仪场合使用。“比如,三星堆发现的大量‘纵目人’青铜人像就不那么写实,眼睛高高凸起,耳朵非常大,从其外貌特征以及服饰就能确定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他可能象征着某种神。因此,与西方相比,中国青铜时代的人像更注重表现人物的社会性。”
“再举一个例子,就是青铜镜。在大致相当于中国商代前后,西方就有了青铜镜。”据翟胜利介绍,这些青铜镜通常有手柄,可用手来把持,很明显是用来照面容的。后来西方出现了有底座的青铜镜,可以放在桌子上。古希腊还有可折叠的青铜镜。而在中国,直到春秋战国时期,铜镜发现的数量仍比较少。中国的早期铜镜通常只有一个圆盘,背后一般有纽,纽的旁边会有多角形或斜线等简单纹饰图案。据考证,中国古代早期铜镜主要用作特殊祭祀活动的道具。到了战国中期以后,铜镜才开始在中国大规模使用,并出现龙等典型图案。“因此,这标志着在战国时期青铜镜开始以一种日用品的形式在中国兴盛起来,像西方使用青铜镜一样照映自己的面容。因此,从文物和艺术的角度看,古代东西方文化确实存在不同特色。”
中国国家博物馆陈列工作部副研究馆员、先秦文化研究专家张运表示,尽管存在一定差异,但东西方文明的起源具有相似性。古希腊文明起源于爱琴文明,爱琴文明大约始于公元前3300年,和中华良渚文明开始的时间差不多。古希腊地处埃及和两河流域两大文明之间,使得希腊人得以借鉴其他两大文明的成果。之后,希腊文明和罗马文明共同构成了西方文明的摇篮。这与中华早期文明起源的特点很相似。中国新石器时代的文明起源呈现多元并存的局面,有仰韶文化遗址、良渚文化遗址等多个代表性的考古遗址,后来不同区域的文化交融汇集,并最终向中原地区汇聚。“这说明,东西方文明的起源过程和文化发展脉络都具有多元一体的相似性。”
(摘编自《环球时报》 文/张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