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时间3月11日，马尼拉国际机场，一架飞机缓缓降落。杜特尔特走下舷梯，迎接他的不是欢呼的人群，而是严阵以待的警察。
这位曾以“铁腕禁毒”闻名的菲律宾前总统，如今却因国际刑事法院（ICC）的一纸逮捕令被拘捕，他的名字也与“反人类罪”联系在一起。这一刻，仿佛命运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背后则折射出菲律宾政局的激烈博弈。
据菲律宾拉普勒新闻网报道，当地时间3月12日下午，载有菲律宾前总统杜特尔特的专机抵达荷兰鹿特丹，随后杜特尔特被带往海牙。
否 认
菲律宾《马尼拉时报》3月10日引述一名了解安保准备工作的消息人士报道，警方动员至少7000名警员抓捕杜特尔特。安全部队将锁定全国主要入境点，包括海港和机场，为杜特尔特从境外回国做准备。不过，大部分警力将集中在马尼拉大都会和杜特尔特的家乡达沃市。路透社11日报道称，杜特尔特的前首席法律顾问帕内洛表示，逮捕是非法的，他还说，警方不允许他的一名律师在机场会见杜特尔特。
当地时间3月11日早上，杜特尔特抵达马尼拉的那一刻，机场已被警方严密布控。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相关视频显示，在杜特尔特所乘飞机的廊桥下机通道里挤满了人。部分乘客先下机后，杜特尔特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很明显能看出他被身边多名执法人员控制。
逮捕行动结束后，杜特尔特的女儿维罗妮卡在社交媒体上传了一段视频，显示杜特尔特坐在椅子上质问警方拘捕他的理由：“我犯了什么罪？依据什么法律？给我解释一下把我带到这里的法律依据，因为我显然不是自愿来的。”他还要求警方说明拘捕时是否了解案件情况。
据新加坡《联合早报》10日报道，ICC此前已经对杜特尔特发出了逮捕令，并援引菲总统通讯办公室部长鲁伊斯9日的表态称，杜特尔特被指控犯有“反人类罪”。
报道还介绍称，ICC对杜特尔特的指控，源于他在2016年至2019年期间发动的“禁毒战争”。据菲官方2022年统计，这场行动导致至少6000人死亡。
对于杜特尔特被捕，菲律宾社会陷入两极分化。支持者认为他为国家治安作出了巨大贡献，反对者则指责其禁毒政策过于铁腕。
对于这次被捕，杜特尔特似乎早已做好准备。
3月9日，在一场支持者集会上，杜特尔特否认了ICC对他的指控。在当天的演讲中，他还表示，如果ICC因他早前打击毒品贸易的政策而下令逮捕他，他已做好入狱的准备，并对支持者说：“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没关系，我接受。如果我被捕或入狱，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博 弈
近几个世纪，家族政治在菲律宾扮演着重要角色。这些家族关系和利益链条盘根错节，掌握着地方选票，并与中央政府有着密切的联系，甚至拥有私人武装。自2001年起，菲律宾的四位总统——格洛丽亚·马卡帕加尔·阿罗约、贝尼尼奥·阿基诺三世、罗德里戈·杜特尔特、费迪南德·马科斯，无一例外地来自菲律宾的几大政治家族。这些家族往往通过结盟、联姻等手段，不断在巩固和加强自身的势力，从而维护家族力量的延续。但另一方面，这些家族也时常会因为权力和利益的分配问题，引发血腥和暴力的政治斗争。
杜特尔特家族与马科斯家族，在菲律宾政坛上地位举足轻重，他们也曾有过短暂的蜜月期。2021年，杜特尔特的女儿莎拉与马科斯组成竞选搭档，赢得了压倒性胜利。
然而，这段联盟很快破裂。2022年，莎拉公开指责马科斯“不懂治国”。此后，双方矛盾不断升级。
2024年11月，莎拉在一场直播中曝出惊人言论：“若我被杀，就去杀了总统马科斯、第一夫人和众议长！”这也标志着两大家族彻底撕破脸皮，莎拉也因此在2025年2月从副总统职位上被弹劾下台。
菲律宾德拉萨大学学者安东尼·劳伦斯·博尔哈分析称，马科斯和莎拉本就是非常不同的两种人，他们背后的阵营也代表着不同的立场。归根结底，这一联盟的根基是脆弱的。
《马尼拉时报》分析称，马科斯与杜特尔特家族的联盟对上一次大选胜利至关重要，但因权力斗争、政策分歧和政治操纵，联盟迅速破裂。随着2028年大选临近，双方在候选人选择上的巨大分歧，让矛盾愈发不可调和。
美国《时代》杂志报道称，对于ICC的调查，菲律宾现任总统马科斯起初是拒绝配合的，但随着其与杜特尔特陷入激烈争端，最终改变立场，转而与ICC合作。
自 愿？
“菲律宾政治事态发展太快，杜特尔特的行为也总是让人难以预测。外界曾预测他最终一定会回到菲律宾，但可能会在境外待一阵，比如到4月。没想到马上就回去了。”暨南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菲律宾研究中心主任代帆接受采访时表示，杜特尔特回国接受被捕，可能是为了选情和政治家族的未来，也是“将小马科斯（菲律宾现任总统）一军”。
“他已经70多岁了，马科斯如果下手太狠，在杜特尔特民意高的情况下，反而让自己陷入难题。”代帆说。
另一方面，马科斯也在考虑ICC对杜特尔特的逮捕情况。
马科斯上任前至任期开端多次强调，不会协助ICC对杜特尔特展开调查。然而，2023年，众议院司法委员会和人权委员会投票通过了3项决议，敦促政府与ICC合作；不久后，马科斯表态说，正重新考虑加入ICC。杜特尔特阵营对此指控说，小马科斯的180度转变就是想要把杜特尔特“送去荷兰海牙（ICC所在地）”。
“ICC的指令，马科斯本可以不搭理，之前一段时间也是不理不睬。可是随着国内政治斗争的加剧，他的立场在发生变化。他本来希望借助ICC敲打杜特尔特，可是后者硬刚了，反而把压力都给到马科斯。”代帆表示。
毒品战争虽然在国际上引起争议，但在菲律宾国内却未减少杜特尔特的受欢迎程度。正式卸任前，在2022年第一季度，杜特尔特的支持率为67.2%，信任率61.7%，这让他罕见地实现在卸任总统前仍维持过半支持率的成就。
美国华盛顿大学历史系讲席教授、菲律宾资深历史学者拉斐尔曾表示，杜特尔特的形象和言辞风格深深植根于当地文化，他在社会层面获得的深远支持很可能将持续下去。
据路透社报道，杜特尔特在香港的集会上说：“假设（逮捕令）是真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指推行严格的反毒政策）？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家人？不，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国家。如果这真的是我的命运，那就这样吧，我会接受。他们可以逮捕我，把我关进监狱。”
杜特尔特还说：“我的罪是什么？在我的任期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和平，是为了菲律宾人民能够过上和平的生活。”
菲律宾总人口中有约230万人长期生活在外国，即“海外菲律宾劳工”（OFW），其中有许多人在中国香港、新加坡、中东国家等地从事家政工，这些劳工的外汇是菲律宾经济重要支柱，其中许多人都是杜特尔特的忠实支持者。
中国外交部驻港公署10日在答记者问时表示，据了解，杜特尔特先生及莎拉女士此次来港系私人度假行程。有关菲律宾公民在港举行的集会已根据特区法律法规事先提出申请。
菲律宾将于5月迎来新一届的中期选举，退休两年多的杜特尔特原本计划竞选达沃市市长一职，他的参选普遍被认为是争取外界对其女儿莎拉在2028年竞选菲律宾总统的支持。
“杜特尔特主动回国而被捕，说不准会拿到同情票，也许南部地区的票就稳定了，接下来看看国内的民意怎么反馈。”代帆说。（摘编自中国新闻网、澎湃新闻、《中国新闻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