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特朗普发起的贸易战，一场牵动宪法权威的司法角力正在美国拉开帷幕。
据央视新闻报道，4月16日，美国人口和经济规模第一大州加利福尼亚州的州长加文·纽森宣布就关税问题起诉特朗普政府。他批评特朗普政府滥用关税政策的行为“违法”，给美国经济造成严重混乱和破坏。加州成为全美第一个就关税问题起诉特朗普政府的州。
有分析认为，加州对特朗普政府的法律挑战，凸显了关税议题在加州的特殊重要性。在特朗普挑起全球关税贸易战后，纽森敦促其他国家直接与加州谈判，以避免被施加报复性关税。然而，纽森的策略存在一定风险，可能削弱加州与特朗普政府本已十分脆弱的关系。
加州为何说“不”
面对美国联邦政府的关税政策，加州为何敢第一个站出来说“不”？纽森16日的表态谈到了部分原因。他表示，加州是美国制造业最强的州，而加征关税政策可能导致该州的收入减少数十亿美元，“没有哪个州的损失会超过加州……这就是为何我们要代表4000万美国人维护自己的利益”。
纽森的前首席经济顾问伦尼·门东卡告诉媒体，“真的很糟糕。美国是全球贸易的最大受益者，而加州对国际活动的依赖程度超过了全国。”纽森在声明中也表示，特朗普的“非法关税”正在给加州的家庭、企业和经济带来混乱，不仅推高物价，还威胁了就业。
“加州长期致力于全球合作、创新和开放。”加州州长办公室网站发布的信息为加州取得的经济成就做出注释。相关信息显示，在纽森主政期间（2019年1月到现在），加州就与28个不同的外国合作伙伴签署了38项国际协议，为长期的经济成功奠定了关键基础。
以经济总量计算，加州可被视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仅次于美国、中国、德国和日本。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约为3.9万亿美元，比美国第二大州得州高出50%，是美国经济增长的关键。同时，加州也是美国进口贸易最多的州，与其他国家的双边贸易额超过6750亿美元，而这些贸易为整个加州提供了数百万个就业机会。在美国，财富500强公司最多的州是加州。全球50家最领先的人工智能公司中，很多都在加州。
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是加州三大贸易伙伴。与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的贸易，对加州来说至关重要。根据加州州长办公室网站发布的信息，该州超过40%的进口来自这些国家，在2024年加州进口的4910亿美元商品中，从这些国家的进口总额为2030亿美元。墨西哥、加拿大和中国是加州的三大出口目的地，购买了近670亿美元的加州出口商品，占该州2024年1830亿美元出口商品的1/3以上。
此外，从官员到民众，加州重视中国的传统由来已久。纽森2023年曾到访中国，致力于推动双方之间的贸易。美国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去年所做的调查显示，很大比例的加州人认为美中关系“非常重要”（44%）或“有些重要”（40%）。
多个行业“颤抖”
加州拥有全美最大的农业生产规模，是美国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州，主要出口坚果、西红柿、葡萄酒和大米等农产品。加州的农业产值大约为590亿美元，而2022年，其农产品出口额接近240亿美元。近年来，加拿大是加州农产品的最大外国买家，欧盟排名第二，中国排名第三。现在，除了加政府对许多美国商品征收25%的关税外，加拿大人也开始抵制美国产品。欧盟近期则将加州的头号出口农产品——杏仁，列入了被征收报复性关税的美国商品清单。
除了农业，包括苹果、甲骨文、戴尔等在内的多家加州科技企业也将因为关税受到影响。加州商会下属的商业和教育基金会参与编写的一份报告显示，科技行业占加州地区经济总量19%，到2022年为该州经济贡献了6234亿美元。
苹果公司被认为是受打击最大的公司。长期以来，该公司一直在中国组装几乎所有的标志性产品。有分析师指出，超过80%的苹果手机是在中国生产的。代表苹果、“元”（Meta）等美国科技巨头的消费者技术协会预计，加征关税可能会使美国消费者对科技产品的购买力减少900亿至1430亿美元，其中许多产品是由加州公司销售的。
“在持续的贸易摩擦中，旅游业是受害者之一。”《洛杉矶时报》4月12日称，加州旅游局的数据显示，加州是外国游客来美第一大目的地，去年国际游客在加州消费265亿美元，比2023年增长17.5%。然而，今年3月，加州旅游局将其对2025年游客消费的预测从最初的1660亿美元下调至1600亿美元。此外，一家总部位于费城的旅游数据公司预计，今年前往美国的国际游客将减少5%。
加州制造业也难以避开加征关税带来的负面影响。据美国“政治新闻网”报道，民主党人格洛里亚是美国最大边境城市加州圣迭戈市的市长，他正在为关税可能给当地大规模跨境贸易造成的破坏做准备。格洛里亚介绍说，在生产汽车和电视机零部件的过程中，相关产品要在美国和墨西哥之间来回好几趟。
州有权起诉联邦政府吗？
当地时间16日上午，加州总检察长罗布·邦塔和州长纽森在加州北区地方法院提起诉讼，对特朗普援引《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征收关税的做法提出质疑。他们表示，未经国会同意，总统不能征收关税，也不能指示海关和边境保护局以及国土安全部执行关税。
“宪法赋予国会财政大权，即制定和征收税费、关税和消费税的权力……国会不仅没有授权（总统）征收关税，更没有授权总统一时兴起地提高关税、暂停、又立即恢复……这给国家和全球经济带来冲击。特朗普正试图凌驾于国会之上，破坏三权分立。”邦塔说。
美国“联邦主义”体制下，只有联邦政府有权处理外交事务、宣战、制定税务和政府开支等国家政策。宪法同时规定，没有授予联邦政府的权力皆由各州或人民保留，此举赋予州政府较高的自主权。
美国历史上曾发生州政府因关税问题对抗联邦政府的案例。美国内战前，为保护北方工业，国会曾于1832年决定提高进口商品的关税（被称为“可憎关税”），此举遭到依赖棉花出口和进口工业制成品的南方各州，尤其是南卡罗来纳州的强烈不满。南卡罗来纳州通过法令，废止1828年和1832年的关税，并威胁如果联邦政府干预就退出联邦。尽管南卡罗来纳州最后撤销了废止法令，但这场因关税引发的宪政危机严重暴露了州政府和联邦政府的矛盾，为美国内战埋下了伏笔。
到了现代，州政府起诉联邦政府的事件亦不鲜见。据《时代》杂志报道，奥巴马的8年执政期间，共和党人主政的得克萨斯州起诉了奥巴马政府至少48次。特朗普首次执政还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加州已起诉特朗普政府46次。州政府起诉联邦政府的理由也较为多样，如联邦政府违宪、联邦政府政策有损州的利益、联邦政策与州政策相悖等。
自今年1月上台后，特朗普的多项命令面临来自多个州检察总长的挑战。截至3月，已有来自20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的总检察长指控特朗普政府的大规模裁员行为违法，要求联邦法院对这些行动发出临时禁止令。
除了加州外，美国多家小企业日前联合在美国国际贸易法院起诉联邦政府，认为在没有国会批准的情况下，联邦政府无权宣布全面加征关税的措施。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宋国友表示，加州和美国其他地区的强烈反对声音表明其利益受到了严重冲击，它们通过法律诉讼和游说等政治活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美国联邦政府的关税政策。有观点认为，关税政策可能让共和党人在2026年中期选举中处于不利地位。
（摘编自澎湃新闻、《环球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