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
来看一下韩国高考当天社会总动员的“盛况”:为让考生顺利赶考,各大公司清晨错峰上班,韩国证券交易所都要推迟一小时开市;英语听力期间,进出港航班停止起降。已经在天上的飞机,则需要留在3000米之上盘旋,生怕轰鸣的引擎声影响考生发挥;教堂和寺庙里,紧张的家长点燃蜡烛向上帝、佛祖祈祷。他们边祈祷边看表边念念有词……9点钟,“保佑我孩子语文超常发挥”;11点,“保佑我孩子数学保持状态”;14点,“英语听力千万不要出差错”……
韩国高考通常在每年11月中旬举行。由于新冠疫情,今年春季,所有高中推迟一个月返校,这也意味着考生损失了一个月的高质量备考时间。作为弥补,政府决定将今年的考试日期推迟两周,安排在12月3日。没料到,随着气温下降,韩国迎来第三波疫情,光是高考当日的新增病例就高达540例,给本就“压力山大”的考试带来更多变数。
最特殊的高考
在往年,可以用“热闹非凡”来形容考场外的景象。低年级学生拉横幅、喊口号、敲锣打鼓给学长学姐打气,还会给考生献上热茶以及一种传统太妃糖,寓意要“粘上自己理想的大学”。今年,出于防控考虑,政府要求学校取消“应援活动”,家长也不能在考场外给孩子加油呐喊。
变化远不止这些。进入考场前,工作人员会检测考生体温。考场内,每张桌子前都竖起一块透明塑料挡板,用以减少人与人之间的直接接触。更要命的是,学生在考试期间必须全程佩戴口罩。韩国的高考是在一天内考完所有科目,本来就是场脑力、体力的双重“马拉松”,这次还要戴着口罩“跑”,想想都觉得缺氧。
对于那些不幸感染病毒的考生,教育和防疫部门也另有安排。根据韩媒报道,今年就有35人是在负压病房里完成考试的。这35人不仅拥有穿着D级防护服的考官一对一监考,还有医护人员通过录像远程监控,以提供必要的医疗援助。400余名尚处在隔离期的考生,也在特定考场完成了考试。
考试当天的变化只是“冰山一角”,更大、更繁琐的工作往往都在考试之前的准备阶段。为抑制病毒传播,高考前一周,韩国所有高中就停课转为线上教学;卫生部门则花费数天,对31000间考场教室逐一消毒;政府运营的诊所24小时营业,好给在最后时刻身体抱恙的考生提供帮助,安排特殊考场。
考生家中,安全之弦更是紧绷。为了不把外面的病毒带回来,不少父母过上了公司、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放弃了应酬和休闲活动。有些家庭,全职妈妈甚至责令丈夫暂时住在婆婆家,其他孩子周末留在学校,好给备考考生提供一个相对“无菌”的环境。
是否推迟成为政治问题
在“一考定终生”的韩国,要不要二度推迟高考,引发了巨大争议。考试前几周,6000多人在线签署一份请愿书,呼吁再将高考日期往后推半个月。这份请愿书将如期考试形容为“把孩子往火坑里推”,还质问政府到底认为学习重要,还是学生及民众的安危更重要。
但政府层面的决心已下——再次延迟高考?不可能!总统文在寅发推鼓励民众,“如果在艰难时刻我们还能顺利进行高考,那么这将证明韩国式隔离防控十分优秀!”教育部长俞银惠也声援表示,今年的高考已经被延期一次,不能再次推迟。
要不要二度推迟高考,考生群体众说纷纭。考前,申请了社会学专业的Cho Min-jun告诉媒体,再度推迟意味着自己有更多时间去上补习班和复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也确实担心感染新冠病毒。
只是大多数学生似乎觉得够了。一名叫Na Yeong-seo的考生说,“讲真,我希望考试赶快结束,虽然有些危险,但是无止境的推迟和学习对我来说更煎熬。”
估计不少父母也这么想。夫妻分居、其他孩子被迫住校……这么一推再推,不知道多少家庭将会“支离破碎”。
争抢阶层跃升“门票”
“一考定终生”、“考砸这辈子就完了”……韩国高中生是听着这种“恫吓”长大的。
尽管70%的学生都能进入大学校园,但高考竞争仍旧激烈——只有金字塔尖的2%可以被有“SKY高校”之称的首尔大学、高丽大学以及延世大学录取。在韩国,从这三所高校毕业,意味着更有可能进入政府机关或者“大财阀”企业工作。对于家境普通的学生来说,这是社会流动性变差大背景下,一个少有的阶层跃升机会。
韩国人对考试的“狂热”由来已久。现代高考成形于19世纪50年代。尽管那时的朝鲜半岛饱受战火纷扰,经济、政治十分动荡,但韩国坚持反对日据时期的“教育精英化”,致力于教育的全民普及。
随着韩国经济不断发展、转型,高考成为国家及社会选拔人才的重要渠道。就像高丽王朝时那样,不少家庭把“优异的高考分数”看作了脱离贫穷阶层固化的“门票”。
应试代表的意义,让韩国教育突飞猛进。二战结束时,朝鲜半岛只有一所大学,学生主要是日本人,但2019年,这一数字已经上升至203所(还有127所学院)。韩国学生的学业水平也位居世界前列,科学、数学成绩长期霸占经合组织国家前三甲。
只是优异成绩的背后,是一张张因压力过大而“扭曲变形”的面庞。一位高考备考生曾向《大西洋月刊》透露自己的一天:白天,在学校不间断学习10小时,仓促的晚饭后,是必须参加的晚自习。晚上十点,自习结束,一些学生回家继续学习,另一些则去私人补习班“填鸭”。
大量数据证明这样的生活并不是个例。一份调查曾发现,韩国10~29岁的青少年拥有世界上最高的自杀率,自杀原因多与考学引发的焦虑及其他精神疾病有关。另一份经合组织的报告也指出,在被调查的30个国家中,韩国儿童是最不快乐的。
此外,教育成本同样连年攀升。根据韩国教育与统计部公布的数据,2019年,韩国人花在课外补习上的钞票达到了惊人的20.99兆韩元(约合人民币1266亿元)。
“高中三年里,从来没有一个老师问过我未来想成为什么,或者大学想学什么专业。没人真正关心我的兴趣爱好,也不关心我更擅长什么。”一位韩国学生曾如是控诉道。(据《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