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连成：我在朝鲜参战的日子

■ 方连成/口述

薛洪瑞/整理

    1950年11月，我们第四十五师接到命令务必于1951年3月前到达河北省邢台地区休整待命，准备入朝作战。

    入朝参战前夕，我们第一三五团全部换装了苏式装备。

抗命打飞机

    我部于1951年3月20日乘火车到达安东（现丹东）市，25日夜从鸭绿江大桥进入朝鲜。部队过了朝鲜的新义洲后，白天防空，夜间行军。由于我们没有制空权，上级规定“不准打飞机”作为战场纪律。

    眼睁睁地看着敌机在山沟里飞来飞去，战士们都没好气地说：敌机又来查户口了。有个战士实在气不过，违命举枪打沿山沟低空飞行的敌机，竟然打中了一架，看着敌机歪着身子往山沟里栽了下去，战士们都拍手叫好，但这名战士还是因战场抗命受到批评并差点挨了处分。这事很快传到了志愿军司令部，彭德怀司令员知道后，不仅没有处分这名战士，后来还给他记了功。

命大逃一劫

    4月20日，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开始。

    这次战斗中，团首长命令我带领担架班到二营阵地救治伤员，出发后途中才知道连夜要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封锁线只是一条狭窄的山路，敌人每间隔一二分钟就打一排炮弹，昼夜不停。

    时间紧任务急，我只得带领担架班从旁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二营阵地奔去，一边仔细分辩敌人炮弹在空中发出的呼啸声及时卧倒隐蔽，等炮弹爆炸了爬起来赶快往前跑。过了封锁线后，我突然感到腰部湿漉漉的，就让我的通讯员看一下怎么回事，夜色里他靠近嗅了一下说没有味，我脱了上衣查看，原来是敌人炮弹的弹片把我背的水壶打了个洞，衣服被浸湿了。

    到达二营的阵地后，二营已经前进了，因回送伤员难以通过敌封锁线，我们迅速把伤员运送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等待卫生队上来。这时天也快亮了，经过一整夜的紧张工作，这时也感到很疲倦，就在战壕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后来，被敌机的轰炸和机枪扫射声惊醒，赶紧沿山边往下跑，来到一个像老虎嘴样的地形处隐蔽，4架敌机盘旋一周后又轮流低空俯冲下来轰炸扫射。

    爆炸声间隙，听见通讯员张法子在上边哭喊着叫我，我连忙在下边叫他下来，他见我后破涕为笑道：“我看见你休息的地方被敌机炸飞了，你挂在树枝上的米袋子被炸成两截，米洒了一地，还以为你‘光荣’了呢。”过了不多时，团首长从石头山率团部上来了，我就向他们汇报了抢救伤员的情况，随即团卫生队接收了伤员。一旁的张法子向团政治处保卫干事讲述了我们如何过封锁线和救治伤员，以及我如何躲过敌机轰炸扫射的事，团首长就对我说：“算你小子命大。”

临机救领导

    第五次战役我们过了三八线，于夜间到达汉城城关，老百姓都跑了，我们刚住下，正准备烧水喝时，却接到部队迅速后撤的命令，主要原因是我军后勤供应跟不上，粮食和弹药携带的已经不多了。敌人知道我们后勤供应的弊端，称我们攻势为“星期攻势”，也就是说我们的进攻一次最多只能维持一周左右。

    不久，兵团政治部组织工作组，由组织部张部长带队下部队检查调研工作，我也被安排参加了工作组。回到兵团政治部后，政治部刘有光主任召集汇报检查调研情况，我把自己的汇报情况整理成了一个简报。对此，刘主任对我印象比较好。

    第二年的春天，刘主任亲自率领工作组下部队调研，我与他同坐一辆车。为防空袭，那时下部队都是夜间行车，出发途中，刚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听到由远而近传来了防空哨用步枪发出的警报枪声，我们刚刚经过半山坡就听到山顶上防空步枪清脆的枪声，很快美国飞机就到了我们的头顶。

    我在第一三五团行军作战时多次遭遇过敌机的扫射轰炸，对防空袭有了一定的经验，知道敌机低空飞行发现我们后，转一圈回来很可能向我们扑来，所以就很注意观察敌机的动向。就在这时，我抬头看见刚才盘旋在头顶的敌机已经向我们这边俯冲了下来，我甚至已经清楚地听见敌机扫射前子弹上膛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将刘主任从座位上拉了下来，就地翻滚到一边，此时敌机上的机枪扫射了过来，弹着点呈一条线型击中我们刚才乘座的车，打得公路上石子乱飞，尘土飞扬。事后，刘主任惊魂未定地感慨道：“刚才，要不是小方把我从车上拉下来，我现在可能去见马克思了！”后来，兵团政治部给我记了三等功。

    1953年3月，兵团接到了由西南军区政治部接替三兵团政治部的命令，人员全部实行对调。完成了紧张的交接工作后，在回国的途中，我们从收音机里得知朝鲜停战协定签字了，历时2年零9个月的抗美援朝战争终于划上了句号……